長時間奔波,一旦入睡就非常沉,怎么也醒不了,不想醒。明明意識已經(jīng)醒了,眼睛卻還不愿意睜開。
直到想起合上眼之前那張臉,才冷不丁的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安靜得嚇人,這讓我懷疑之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醒了醒了?”
突然從上方落下的影子迅速竄到我面前,速度之快使我來不及反應(yīng)。
是之前那張白貓的臉,它像猴子一樣彎曲著身子蹲坐在我面前。
“什么情況。你是誰?”我有點納悶,這家伙好像沒有敵意。
“我不是加貍。我和你一樣在這里走失了。”說著,一手指著自己的臉。那臉也奇怪,竟然慢慢的起了變化。
短短一分鐘,看呆我了,他的貓臉,身上的特征、后面的尾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頗為俊朗的面龐。
可這臉,也太熟悉了。
“你變成我做什么!”發(fā)現(xiàn)這一點后,除了吃驚就是生氣,怎么會有這種人存在。
“我被困在這里一年了,腦中許多人的面貌已經(jīng)忘了,看到你就變成了你的樣子?!彼认胂笾械囊谜f話。
“你怎么會變形呀?”我捏了捏他的臉,覺得不可思議。
“我那的人都會。這個能力是遺傳下來的。據(jù)說是末日之后為了保護自己,一個祖先做的大膽試驗?!?p> 又是試驗?!澳銖哪膩??”
“上海。我本來和朋友是要離開上海,去第二大陸的,之前從這里走過一次,沒想到第二次受到加貍攻擊,我在這里就迷路了。”他說。
竟然在這里迷失了一年,所以才變形成加貍的樣子。聽到他說來自上海,突然覺得無比親切。“但是,你還是變回那個貓吧,我不想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p> 看著他變回去,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澳愣啻罅??”
“十四歲?!?p> 我比他要大一點,十六七歲。不過現(xiàn)在算起來豈止十六七,說是六七百年也不為國。四百年是末日之后算起的,加上末日之前的未知年份,仍是一個不確定的大數(shù)字。
“那些貓也不算是壞人?!彼f。
“可他們要吃了我?!蔽胰孕挠杏嗉?。
“唔,怎么說呢,感覺還是看運氣,運氣好,他們不會吃了你。運氣不好,就難說了。所以這條路叫做修羅道。善惡并存?!闭f完,他站起來,說:“跟我來,我?guī)闳€地方?!?p> 他靈巧的從樹葉與樹枝中穿梭,不會爬樹的我竟然在這個年代跟著他在樹上四處跑。
“你如果以為這些樹全都死掉了可就錯了。剛剛你睡著的那棵樹是活著的。它散發(fā)了一種氣味有催眠效果,等獵物睡著會悄悄吃掉獵物?!彼f。
“樹也會吃人?”
“許多東西都是互相掠食的。你可以吃掉它,它也可以吃掉你?!彼f。
“感覺怪怪的。”
他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說:“活著的樹,會趁你熟睡把你拉進樹干里,到了那里,你就再也出不來,只能向樹根前進,到了樹根處,你也就腐爛得差不多了?!?p> 我打了個寒噤,難道這個家伙一直在附近守護我?
“你不是獵人嗎?”我突然想起,既然在第三大陸,是獵人的可能性比較高吧。
“第三大陸有許多地方啟動了自動防御措施,我們可能只受到一點核爆波及,并不是核爆事件的幸存者。”
可是照他這樣說,我們的實驗是在國外進行的,也不可能被核爆波及,可為什么我身上會有這種能量?我很不解。
在這樣的無限思考中,我們很快到了。他停下來,指著一個方向,我順著那方向看去,綠葉中金燦燦的一片。
“是什么?”我歪著頭問他。
然后他又帶我向那里靠近。
這里全是琥珀!走近了的我,不禁去觸摸那淡淡的黃色凝脂。琥珀中,都是形態(tài)各異的人類。
“這……”
“這是加貍的愛好。把人類做成標(biāo)本收藏。不過很好看是不是?!彼聪蛭摇?p> “雖然很好看,但是,看起來心里毛毛的。這里堆放著數(shù)不清的琥珀標(biāo)本。這些都是經(jīng)過修羅道的人?!彼柿艘幌驴谒?,矛盾的看著這些。
“這就是我的發(fā)現(xiàn)?!彼f。
“那平時都吃什么?你吃什么?”我不解,這個奇怪的地方,除了他們毫無活物。
“我吃加貍,加貍吃路上的人?!彼煲贿?,露出一排牙?!安贿^吃加貍很不容易,很難捉到,又得自己不暴露。所以我一直在盯著加貍的行動,他們吃人,我就把行李弄到手,找些吃的。不然早就死掉了??墒亲罱咝蘖_道的人越來越少了?!?p> 我從包里取出一些餅干遞給他。他拿著那些餅干,看著我問:“我能吃你嗎?”
“開什么玩笑?!?p> 他一本正經(jīng):“如果取得對方同意了,吃掉的話就沒有那么大負(fù)罪感?!?p> 這家伙是真有這個打算?!拔?,我不是給你吃的了。人要知足。”
他使勁拍了拍腦袋,說:“一旦變成誰,可能連想法都會有改變,不是單純的外表變化,真是為難?!?p> 變形會失去他自己?“那,你自己呢?是什么樣子的?”我好奇的問。
“早都忘啦。非常丑。所以,現(xiàn)在變不回去了。”
“可是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的顏色、喜歡做的事情、喜歡的人、不喜歡的東西,也都全忘了嗎?”
“時間太久了,我現(xiàn)在的說話方式、態(tài)度、喜歡的東西,也全是別人的想法?!?p> “名字呢?”
“復(fù)久。家里人都叫我小久?!?p> 還記得名字,“現(xiàn)在,別人都叫我閃??墒?,我真正的名字在上海。所以,去上海,是為了找到名字?!?p> 上海的徐匯區(qū)一個普通的小區(qū),與其他建筑沒有差別。放學(xué)的時候會和同學(xué)湊在附近的書店看漫畫,然后在便利店買一些零食。回家是一百個不愿意,回到家的話關(guān)上房間門自己做些亂七八糟的小發(fā)明。有一段時間沉迷一個游戲,老媽怎么叫我吃飯我都不出去,最后她拉掉了電閘。
“難道你這樣不能混進去,問到出去的路嗎?”
“加貍那么聰明,八成會露餡。”他說。
“那我們不是再也出不去了吧?”
“沒錯,不要抱什么希望。”他搓著自己毛茸茸的臉,為找到一個陪他一起走失的伙伴而高興的樣子。
“有一點上進心好不好?!蔽掖蛩愎膭铀袆?。
“這里我比你熟。要是能出去,我至于在這里忍饑挨餓嗎?”說著,他向我招手,打算帶我離開這里。
“跟蹤它們呢?”
“我試過,這些家伙,我的速度跟不上?!?p> 我失望極了。雅弗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會不會來救我呢?這個奇怪的樹林隔音效果非常強,聲音和光線很難傳播。無論是爬到樹的頂端,還是其他的想法,實踐之后完全行不通。
“去找加貍幫忙把?!蔽覈@了一口氣。
“你瘋了?這個時候會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的?!?p> “不試怎么知道呢?起碼,找它們幫忙還是會有幾率出去的。”
“那萬一沒有機會,你我可就都完了?!?p> “現(xiàn)在這個情況,就是轉(zhuǎn)一輩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我說服了復(fù)久??墒菍ふ壹迂偟倪M展并不順利,加貍數(shù)量并不多,偌大個林子不可能說碰就能碰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加貍沒找到,卻遇一套白衣,在叢林中特別顯眼的翼。我?guī)е鴱?fù)久向他跑過去。
翼見到我們也很吃驚。“原來在這?!?p> “你不是在找我嗎?”我有點失望,難道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他們關(guān)鍵時刻拋開我?
“倒是并不擔(dān)心你跑丟。因為之前雅弗大人已經(jīng)把感應(yīng)繩系在你身上了?!?p> “感應(yīng)繩?”我渾身上下也沒看到。
“是一種類似射線的東西,看不到的?!彼孟駸o暇理我,正在尋找著什么。
“那你們在做什么?不是說一點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嗎?”我問。
“起初我們被偷襲的時候,也是這么想的。雅弗大人想確認(rèn)一件事。”
確認(rèn)什么?不趕路了嗎?我理解不了他們的想法。這時我看到他正在俯視樹根處。
“這片樹林走不出去的原因?!彼D了頓,說,“因為一直在旋轉(zhuǎn)?!?p> “你說這片樹林?”我和復(fù)久異口同聲。
“所以,在這里,不可以用走的,要飛才可以,可是這里的磁場又對飛行不利。所以,滑翎的話應(yīng)該可以?!币韽娜莸木呦蟪鲆粚嵋?。
我也照葫蘆畫瓢,弄了對很沉的鋼鐵翅膀?!耙馑际侨绻米叩模覀兙蜁耠嗍笠粯颖焕г诨\子里。跑得越快,籠子轉(zhuǎn)得越快,怎么都出不去??删退汶嗍箫w起來,也不行吧?”
“所以要向下旋轉(zhuǎn)滑行。我們走的那條路,一定也不是直的。”
“可是加貍們,并沒有滑行呀?!蔽胰匀焕斫獠涣?。
“這是我們的方法?!闭f著,翼也不管我們,先沖了下去。我?guī)е鴱?fù)久緊跟在后。
接近陸地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一條路。我和復(fù)久興奮不已。這就出來了!
翼穩(wěn)穩(wěn)落下,似乎并不滿意。
“怎么了?”我和復(fù)久跟上去,感覺糊里糊涂。
“這鬼地方,把我們送到入口了!”翼眉頭深鎖。
我往身后一看,可不是,不遠處就是修羅道的入口,那個歪歪斜斜的木牌依稀可見。
我頓時覺得天都塌了,難道我們還要重新再走?食物和水都不可能夠。按翼的說法,雅弗和翎都在我們分散的那段路上。即使再進去,再遇到加貍怎么辦呢?
“這就是第二大陸了?!蔽覍?fù)久說。
復(fù)久有些激動,幾步就蹦到路口處。站在路口,望著外面并無兩樣的景色出神。
“怎么辦?”我仰頭問翼。
“這次我們從樹林里走?!彼f。
“你瘋了,我們會被再帶回來的!”我的確是膽怯了,對于這樣摸不到的困難,覺得恐懼。
“你都不好奇他?”我指向變成加貍樣子的復(fù)久,問翼。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你們以為剛才是找到了我?”他那冷靜的樣子讓你反感?!爸徊贿^一直在你們附近的我被你們看見了而已?!?p> “你一直跟蹤我?”跟蹤也要分時候,這時候跟蹤我不是有病嗎?“照你那樣飛,一百次才可能有一次飛對地方。還是老老實實走路吧?!?p> 正當(dāng)我和翼產(chǎn)生分歧的時候,復(fù)久神色匆匆的跑回來,說:“這不是第二大陸!是第三大陸!”
“這是出口?”我不敢相信,可是景色為什么與我們進來的景色一模一樣。我看向翼。
“是變形計,狐貍的變形計。”翼面色篤定。
“狐貍?”我不解。
“第三大陸的修羅道出口有一些擅長迷惑人的狐貍。沒什么危害,只是愛搞惡作劇?!睆?fù)久解釋道。
“那,我們算是出來了?”我問。感覺太不可思議了,誰在逗我嗎?
“只是出了林子,這條路進入尾聲。之后,怎么走都到不了已經(jīng)看到的路口?!睆?fù)久說。
翼說:“看樣子,還有一段路要走?!?p> “雅弗他們呢?”我問。
“雅弗大人會感應(yīng)到我們的方位,前進的。以我們的速度,他們不久之后就會趕上來。”翼說。
我似懂非懂,繼續(xù)向前,剛剛遇到了倉鼠籠子,現(xiàn)在是跑步機嗎?這條路是在逗比嗎?我郁悶的跟在翼后面。翼不驚奇無所謂,可是復(fù)久似乎也很淡定。他們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卻不打算說出來。
約莫在第二次休息后,我隱約聽到了身后的聲音。后面的路已經(jīng)走出兩座山很遠,路兩旁仍是密林。前方仍是路口的模樣。最為神奇的是,走過的路無論高低起伏還是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眼前都是筆直的路口,而回過頭才能看出它的蜿蜒。
我們?nèi)送竺妫吹搅讼蛭覀冏邅淼膬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