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跟你雙排，是個例外

　　阮萌發(fā)呆了大概有半分鐘，都沒有發(fā)出聲音。

　　她覺得自己真得是貫徹落實了‘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但余年似乎早有預(yù)料。

　　通話另一頭，余年輕輕嘆息一聲：“我知道你在聽。”

　　裝死不成功的阮萌深吸一口氣應(yīng)：“恩?！?p>　　“你似乎不喜歡我知道關(guān)于你最近生活的事情，上次見面的時候沒來得及問……”

　　“這次我能問問為什么嗎？”

　　阮萌于是又覺得，余年有點讓人討厭。

　　他明明知道要怎么避開她不想提及的話題，但偏偏這個時候又故意要問她為什么。

　　“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換成別人，也是一樣的?！彼龂@了口氣，兀自往被窩里又鉆了鉆。

　　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沒有夢醒，不然為什么腦海里迷迷糊糊總在閃回之前的一些事情。

　　她潛意識里認為，余年和那些人不一樣。

　　可又潛意識里逃避，怕類似的情況重復(fù)上演。

　　余年仍然在追問：“別人？除了我，還有誰嗎？”

　　阮萌有些招架無力：“沒有誰，我只是假設(shè)，就像其他主播直播會和同平臺的主播雙排多排，但我一直都是單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沒想過改變?！?p>　　這回他終于默聲了幾秒，但不久還是問：“但你直播的時候，和我雙排過?！?p>　　“是跟你雙排過，但……”你是那個例外啊。’

　　阮萌話說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說似乎格外曖昧。

　　她的話于是又說不出口了。

　　余年最例外的可能就在于，認識她早一些。

　　但那又怎么樣呢？

　　只是同學(xué)，最多是朋友。

　　為什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余年似乎很希望知道她的事情？

　　“……抱歉，我不該逼問你的?！贝蟾攀撬聊挠行┚昧耍嗄隄u漸有些不安。

　　“我只是覺得，你似乎并沒有你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樂觀、有趣、沒心沒肺?！?p>　　阮萌于是倏然啞口。

　　她當(dāng)然不是所有時間都和直播時候一個狀態(tài)。

　　但余年的敏銳讓她覺得自己如此拖泥帶水下去，總有一天，她會告訴他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情。

　　她好像能夠理解那個暗戀余年的女生，究竟是什么心態(tài)了。

　　至少她也拒絕不了余年。

　　“你說得對?！?p>　　阮萌漸漸冷靜了下來，心一橫，決定快刀斬亂麻：“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恩，你說。”余年仍然淡定。

　　“周日的時候，我不是說我弟弟在家等我嗎？那是因為，我媽媽生弟弟的時候難產(chǎn)去世了，而我爸爸……”

　　“在今年五月份的時候，進了監(jiān)獄?！?p>　　阮萌卻仿佛故意一樣，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想看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遺憾的是，余年身為一個合格的聆聽者，此刻只是淡淡‘嗯’了聲。

　　她于是后悔自己沒有和余年面談。

　　她想看見他此刻的神情，想和他對視，想去探究他究竟怎么看待她口中的‘故事’。

　　雖然故事的開頭，她故意添油加醋了。

　　【阮萌的媽媽林靜姝和爸爸阮明是大學(xué)同學(xué)，學(xué)的都是建筑學(xué)。

　　阮萌這個名字，就是從媽媽那里取了林，從爸爸那里取了明，拼湊而來。

　　她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時常對自己畢生所學(xué)引以為傲，偶爾也會同她講起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

　　媽媽說：“我記得那個時候，有個老師給我們上課，開玩笑說，做我們這行的，要做好進監(jiān)獄的準(zhǔn)備。”

　　“雖然這個話聽起來令人難以置信，但后來才發(fā)現(xiàn)老師的確是語重心長?！?p>　　國內(nèi)外，每年不知道要建成多少高樓橋梁，其中過程中或建成后出問題后鬧出人命的不在少數(shù)。

　　一旦出了問題，追責(zé)是一定的。

　　而問題如果出在你參與的環(huán)節(jié)……

　　老師用幽默生動的方式，為他們講述了入行的第一課，名為‘敬畏’。

　　他們的工作不是得過且過，不是應(yīng)付了事。

　　只有心懷敬畏，才是對自己，對他人的人生負責(zé)。

　　媽媽說：“當(dāng)時你爸爸在課堂上就說，‘那我們就更要對自己經(jīng)手的環(huán)節(jié)加倍認真了’。”

　　“要知道，當(dāng)時就連我都在同學(xué)們?nèi)缗R大敵的哀嚎中隱隱擔(dān)憂，而你爸爸卻坦然自信?！?p>　　“我就是這樣記住了他的?！?p>　　之后，他們相識、相知、相戀……

　　他們結(jié)婚，媽媽懷孕生下阮萌……

　　阮萌過去十八年的人生，大半都是幸福的，最大的挫折就是媽媽的離去。

　　她曾經(jīng)以為這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一直到今年五月，施工現(xiàn)場出了問題，當(dāng)日同在現(xiàn)場的阮明也被高空落下的石材砸中失去意識。

　　再然后，爸爸人還在醫(yī)院，就被追責(zé)，事情急轉(zhuǎn)向最糟糕的方向。

　　而當(dāng)時剛成年沒幾天的阮萌，根本還不知道要怎么應(yīng)對這些事情。

　　感性上她相信自己爸爸不會真得在工作上有疏漏，可事故已經(jīng)發(fā)生，判決已經(jīng)下來。

　　她試圖找過爸爸的同事。

　　但他們說：“哎，這個事兒明哥是真的倒霉，但已經(jīng)這樣了，你一個小孩子能管得了什么？”

　　“叔叔手頭的現(xiàn)金也不多，這點你先拿著，知道你們家最近不容易。”

　　“但是你一天天來這里也不合適，影響不好，對你爸爸的事也沒有幫助，不是嗎？”

　　復(fù)查無果，但生活還得繼續(xù)，她總是需要錢的。

　　她于是試圖找過爸爸媽媽的一些親朋借錢。

　　但結(jié)果幾乎是可想而知的。

　　一些關(guān)系一般的，幾乎都是避之不及。

　　“嘶，這個最近實在是手頭有點緊，抽不出閑錢啊……”

　　“哎呀，你自己毛都沒長齊呢，怎么來代表爸媽借錢啊？要是你爸還在我肯定放心，但現(xiàn)在我這也不敢借給你不是……”

　　“哎……你們也是可憐的，但家家都有難事兒，這點你先拿著，帶你弟弟吃幾頓飽飯，放心，這一百塊不用你還！”

　　不管是委婉的還是直白的……

　　這些人話里話外，神情眼色，都讓阮萌如墜深淵。

　　她知道，沒有人覺得她一個還在上學(xué)的高中生，能夠還得起錢。

　　而家里的巨變發(fā)生的如此突然，她需要的又哪里只是一天的飯錢？

　　要花錢的地方是方方面面的。

　　可她不能用自己家的難處來強求別人理解，即便是真有一些人愿意體諒，又能如何呢？

　　她和沐沐，在大人眼里就是兩個‘小孩子’。

　　或者說，是兩個‘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