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落空

　　“葉疏桐，你好！我是你的顧陌顏?！?p>　　時光機乘著零零碎碎的記憶，偷偷跑進我的夢境。

　　醒來時眼角濕潤，雙眼模糊，我伸出手，剛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夢嗎？

　　他的容顏為什么越來越模糊，他的背影為什么越來越遠了……

　　“桐桐！還不起床??！小顏今天要回首都了。”媽媽輕輕敲打著房門。

　　我沒有一絲猶豫跳下床，打開房門，沖到客廳。

　　“顧陌顏！”我看著廚房熟悉的身影。

　　“啊——”他轉(zhuǎn)過頭，圍著圍裙。

　　我邁開步伐，朝他跑去，完全不顧他身上不經(jīng)意沾染上的油煙氣息，緊緊抱住他。

　　“怎么啦？”他放下廚具，將我拉出他的懷抱。

　　“求你了，讓我多抱一會，就一會……”我忍不住抽泣。

　　他沒有說話，彎下腰，下巴輕觸我的額頭，輕輕一吻。

　　“葉疏桐，你怎么沒穿鞋！”他下意識望著我。

　　“我不知道，我沒感覺到…”

　　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在沙發(fā)上，從房間拿出我的鞋幫我穿上，揉了揉我的腦袋。

　　“別走——”我拉著他的手。

　　“乖，雞蛋還在鍋里呢，我馬上就弄好啦，你先洗漱，等會就可以叫阿姨一起吃飯了?！?p>　　他轉(zhuǎn)身走向廚房，剎那間，我覺得眼前的他似乎不再只屬于我了。

　　這世間太多的美好都是轉(zhuǎn)瞬即逝，哪怕我有擁有美好的運氣，也未必有留住美好的勇氣。

　　顧陌顏，如果有一天，你從我的世界里落空，我該如何假裝忘記這一切活下去。

　　我傻站在洗漱間，看著自己憔悴的面容，淚珠奪眶而出。

　　“桐桐，你還好嗎？”母親站在門邊。

　　“媽，我做了個好真實的夢?！蔽覔沃词_。

　　母親走近，將我的雙手握在手中。

　　“媽只是心疼你，我這輩子不求你多有成就，我只希望你能得償所愿，媽媽能給你的會拼了命拿來給你，媽給不了的，只能靠你自己去釋懷了?！蹦赣H低著頭，發(fā)絲中透著點點花白。

　　“媽，我知道，我知道以后的路我總要自己去面對的?！?p>　　“沒事沒事，累了就回家，媽在，如果哪天媽媽也不在了，你齊叔叔也會幫你的?！?p>　　“媽，別說了，不會有那天的?！?p>　　我緊緊握住母親的手，抬起頭，抑制住眼眶中的淚水。

　　“媽，我們?nèi)コ栽顼埌桑液湍阏f，他廚藝真的很不錯的?！?p>　　“好好好?！?p>　　我將碗筷擺好，坐在母親身邊。

　　“小顏，辛苦你了，起這么一大早給我們做飯?！?p>　　“沒事的阿姨，我在這里打擾您這么久，都不好意思了?！?p>　　“別見外，就把這當(dāng)自己家?！?p>　　“好?！?p>　　“小顏，你今天是要回首都嗎？”

　　“回首都？！”我將筷子放下。

　　“你這孩子！一驚一乍的，你起來的時候我不就告訴你了嗎？”

　　“我怎么沒聽見…不對，顧陌顏，你為什么沒告訴我！”我望向他。

　　“我本來想等你起床好好和你說的，但沒找準時機?！?p>　　“什么叫沒找準時機，那我媽呢，什么時候知道的？”我逼問他。

　　“我們回帝都那天晚上，我就已經(jīng)和阿姨說明了情況?！彼椭^。

　　或許是由于母親在場，我壓制住內(nèi)心的憤怒，想給彼此留個體面的分別。

　　但這個早晨并不愉快，我沒有再望他一眼，只是在小心翼翼維護著這段感情。

　　早飯過后，他被我拉到房間。

　　我不再刻意隱忍，也沒有想過如何將他留下，只是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去安慰自己。

　　“所以，你壓根沒把我放在心里對嗎，是不是從頭到尾你都想著怎么騙過我就行了。”

　　“不是，只是我早就猜到，你會不開心。”

　　“那我現(xiàn)在就開心了嗎，你是準備不辭而別，準備到了首都再和我說，讓我找都找不到嗎？”

　　“桐桐，你聽我說好嗎！”他嘗試控制住我。

　　“別碰我！”

　　“你以為你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就可以讓我開心一點嗎，就能讓我輕輕松松放你走嗎？你是覺得被我纏著很煩嗎？還是說你這個人本來就喜歡玩這一套?！蔽覜]有再像平時一樣裝作沒事的樣子。

　　“顧陌顏，你不愿意你為什么又要跟著我回帝都，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走呢？”

　　“我沒有不愿意！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回首都是事出有因，我知道我應(yīng)該第一個和你說，但是我就是擔(dān)心你情緒波動太大，然后我就不敢了?！睖I珠從他的眼角滑落。

　　“事出有因？什么事情是你還能預(yù)判到的？要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一拖再拖到現(xiàn)在？”

　　“我簽了份合約?！彼Z氣冰冷，眼眉低垂。

　　“什么合約？”我皺著眉。

　　“和國家簽的，我被國家錄入到工程師的名單里了。”

　　“什么??？”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情只有我的導(dǎo)師，阿姨知道，除此之外就是你了?！?p>　　“什么國家錄入？什么工程師名單？”

　　“每年首都就一個名額，今年或許是被我誤打誤撞了吧?！?p>　　我當(dāng)然明白，國家選人從來不存在誤打誤撞，除非是真的有可塑之才，不然絕不會提出簽合約的說法。

　　“桐桐，你記得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和你一起吃甜酒丸子嗎，那天晚上我本來準備第一個告訴你的，但，我只顧著看你去了，然后后面你也知道，我，我就忘記了?！彼业氖?。

　　我開始回想過去發(fā)生的一切，他說得確實在理，但也不能成為他拖到現(xiàn)在的理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為什么拖到現(xiàn)在才告訴你，因為那天在煙山飛往帝都的飛機上，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這次合約要求三年的試用對我來說太漫長了，我一想到要獨自一人面對沒有你的日子，心中就隱隱作痛。”

　　我漸漸放下自己傲慢的姿態(tài)，開始安撫著他的情緒。

　　“合約上唯一的可聯(lián)系人我填了你的信息，你一定要及時接聽我的電話，要留意我給你發(fā)的短信，要認真讀我給你寫的每一封信，好嗎？”他眼眶紅潤。

　　“你放心，我會的?！?p>　　“我知道三年很長，沒有我的日子你或許會漸漸將我淡忘，那個時候你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畢業(yè)了吧，以你的能力三年之后還未必會看得上我；如果哪天你有了更想選擇的人，要記得寫信告訴我，不要總為別人考慮太多；沒有我在身邊，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嗎？”他將我摟入懷中，我已然哭到身體抽搐。

　　“你相信我，相信我能等到你出來，相信我，好嗎？”我扯著他的衣角。

　　“相信你，你說我怎么會不相信你，你說我怎么不想，怎么不想從一始終都是你?！?p>　　陽光從窗外偷偷摸摸溜進房間，將我們倆的身影印在墻面上。

　　我與他在陽光下?lián)砦牵鼌s了時間，擾亂了思緒，只是這么倉促的離場又怎么配得上我與他洶涌的愛意。

　　仿佛我與他回到一年前，回到我送他出國的那天，只是這一次沒有留下遺憾，這一次我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護送他奔向他光明的未來。

　　機場內(nèi)聲音噪雜，他緊緊牽著我，我陪著他，直到他登上飛往首都的航班。

　　我站在觀望臺，眼眶濕潤，嘴角帶著笑意。

　　如果以年為單位，三年只是轉(zhuǎn)瞬間的事情；但如果以我對他的思念為單位，三年便是遙遙無期。

　　其實我很明白，我對他的不舍，我更明白但凡有一絲可能，我都想挽留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從登機處消失的那一刻，我釋然了，我好像重新又擁有了他。

　　從此以后，他真的不僅僅只屬于我了，他還屬于這個國家，屬于這個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