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朦朦月光溫柔地傾瀉而下,屋頂樹梢都籠上一層銀色。夜已深,整個舊城一片靜謐安詳,暖黃色的燈光接二連三地悄悄熄滅。梧桐街盡頭,一棟民國風格的老式別院,安安靜靜地立在那里,閣樓上的燈光,穿過窗口透出來,在地上照出一個小小的平行四邊形。
窗戶那一邊,甘逸正在臺燈下全神貫注地折著星星,她微嘟著嘴,顯得嬌俏可愛,一張滿是認真的小臉,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甘逸腳邊,正睡著一團毛茸茸的棕色小球,睡得還挺香。
這棟別院是甘逸的爺爺年輕時買下的,現(xiàn)在在這樣的地段,這樣的別院,價值并不比別墅低,如果賣掉,沒準買個大別墅之后還能賺不少,當然甘逸的爺爺是絕對不會賣的。這棟別院,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
梧桐路的那一側(cè),是繁華的商業(yè)街道,這一頭,卻是一片靜謐綠意,住在這樣樸素雅致的別院里,對于一個藝術(shù)家來說,倒也合適得很,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小逸,還不睡覺嗎?明天要上學了,再不睡明天要起不來嘍!爺爺明天一早要出去,你得自己起床,不能賴床了啊。”爺爺樓梯口問著,語氣里滿滿的笑意。
甘逸剛剛編完一個星星,雖然房門關(guān)著看不到爺爺,還是習慣性地轉(zhuǎn)頭應道:“哦,好,爺爺你先睡,不用管我了。”
“行,那爺爺先去睡了,你得早點睡啊,不然可要長不高嘍?!?p> “放心吧,我以后肯定比爺爺高!”甘逸對著門笑嘻嘻地喊道。
“呵呵,這算什么嘛,爺爺老了只會越來越矮了,你當然會比爺爺高了。你以后要是比爺爺還矮,不成小矮子了,小心嫁不出去了!”爺爺在外頭笑呵呵地打趣著。
“才不會呢,我會長到一米七呢!再說嫁不出去才好呢,我永遠陪著爺爺!”
“哈哈哈,傻丫頭?!?p> “爺爺你快去睡了,再不睡就越來越矮了,以后我都要蹲下來和你說話了了!”甘逸拿爺爺原來的說辭催他去睡覺。
“哪有那么夸張啊,好,好,爺爺去睡了,睡覺的時候窗戶開小點,蓋好被子,現(xiàn)在天氣涼了,可別著涼了。”
“嗯。”甘逸一邊繼續(xù)這手里的動作,一邊應道。樓梯口爺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另一頭自己的房間去了。
別院再次一片安靜,只剩下甘逸折著星星的簌簌聲和淺淺的呼吸聲。甘逸從來不是個心靈手巧的小姑娘,除了折的紙飛機飛得挺遠,其他基本不會做什么手工。小學手工課要交作業(yè),甘逸也是一只紙飛機就硬是把老師給打發(fā)了。
折幸運星,是她第一次挑戰(zhàn)對她來說這么高難度的手工制品。整個周末,甘逸都窩在房間里很認真很認真地折著幸運星,一個一個歪歪扭扭的幸運星在甘逸手中誕生,有瘦瘦的,有大肚子的,有歪脖子的,可是甘逸看著自己折的這么多星星,心里還是很高興。
甘逸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從旁邊拿起一根塑料管子繼續(xù)折。
月已西斜,閃閃繁星璀璨滿天,這些夜的精靈,總在深夜笑得最開心,像是想把自己的快樂都照進人們的夢里,那樣,無論有什么煩惱憂傷,一夜好夢之后,又可以笑著繼續(xù)新的一天。
甘逸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等到醒來,臺燈還亮著,明晃晃的陽光已經(jīng)跑進窗戶照在了她臉上,甘逸有些迷迷糊糊地直起身,發(fā)現(xiàn)整個胳膊都酸痛酸痛的。
等甘逸看了看鬧鐘,已經(jīng)八點了,甘逸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學校保安興高采烈,不對,應該是幸災樂禍地按下值班室里控制鍵的樣子,然后學校大門發(fā)著“朗朗朗朗”的聲音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詣雨P(guān)上,落鎖。真不知道那個小保安是個什么心理,每次這個時候都那么高興。
甘逸默默嘆口氣,特別淡定地對自己說了一句,“嗯,今天遲到了。祝我好運!”說罷默默走到洗手間開始閉著眼睛洗漱。
等到甘逸走到學校,國歌剛剛奏響,全校都集合在升旗臺下。一片和諧的合唱聲中,總有幾個那么不怎么和諧的聲音,或故意大聲,或怪腔怪調(diào),伴著周圍人的低笑聲和班主任的低聲呵斥。對于中學時代的少年,才不管什么國旗國歌的尊嚴,這樣的小插曲,青春期的小叛逆,這些帶來的樂趣可比那些有意義多了。
甘逸直接放棄了走學校正門,以前甘逸遲到過一回,甘逸軟硬兼施求了半天,保安愣是不放她進去,還在那下巴朝天地得瑟,最后甘逸只能裝病曠了一天課。甘逸那時就默默想著這保安上輩子一定天天遲到被罵,這輩子才懷恨在心地來報復社會,多年媳婦熬成婆就是這種心理啊,真是可惡又悲催。
舊城一中三面圍墻,不光有高度,而且為了防止學生爬墻進出還特意在最上頭安了尖尖的碎玻璃,一般人想要毫發(fā)無傷地過去還真是難于登天。對著街道的一面則是爬滿綠藤的鐵柵欄,美觀是美觀,但是也不好爬,據(jù)說很久之前,有個男生想從鐵柵欄爬出去打游戲,一不小心被鐵柵欄刺破褲子,直接“自掛東南枝”了,不光丟盡了臉,還被教導主任狠狠訓了一頓,回家后又被老爸一頓暴揍,怎一個慘字了得。從那以后,就沒聽過有人敢爬鐵柵欄了。
學校也真是用心良苦啊。甘逸既不想被碎玻璃戳得血淋淋的,也不想自掛鐵柵欄,繞著學校周圍勘探了一圈,終于找到進去的辦法了。鐵柵欄不遠處有棵柳樹,爬上去正好可以跳到學校里面的草坪上,就是……正對著操場,要是升旗臺那邊的人稍微往這邊一看,沒準就被發(fā)現(xiàn)了。但是這個方法比那兩個安全多了,而且也不至于那么背吧。不管了,甘逸沒怎么猶豫就直接拍拍手,開始往樹上爬。
沙之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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