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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夢

第四回 戶籍

未央夢 隨風(fēng)飄零一 2368 2014-11-07 22:28:07

  第四回戶籍

  詩經(jīng)齊風(fēng)里說道:“東方未明,顛倒衣裳。顛之倒之,自公召之。東方未晞,顛倒裳衣。倒之顛之,自公令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則莫。”說的就是百姓的眾多勞役。

  每年八月,是案比之時,管理戶籍的戶吏要對各家人口資產(chǎn)進行核查,以便更正,雖然是那么說,一般也是由里長來協(xié)助做這件事,這誰家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怎么會不知道。病已沒有戶籍,身邊只有郡邸獄的符,一枝竹簡。貞君說道:“我去和里長說一聲,叫他莫把病已的事報上去,畢竟他是暫時來我家居住的?!庇捎趹艏墙毁x稅的依據(jù),雖然人口繁盛是好事,但是要交的賦稅和承擔(dān)的差役要多,而由于長期征戰(zhàn),百姓都害怕把子弟送到戰(zhàn)場,史高已經(jīng)成年,史家又有三子,如果沒有打點好,只怕十月就要有人要離開這里去服徭役,所以貞君并不想為病已報戶籍,再說將來他想做生意。家里男丁多,就意味著多交錢。

  “阿丹,把你的雞給奶奶帶過來。”貞君說道。

  “奶奶,這是我的大將軍,雖然沒有李夫子家的雞王厲害,也是只好雞,它每天早上按時鳴叫,可沒偷過懶?!笔返ひ呀?jīng)感到這件事有點問題,奶奶問他要雞。

  “阿丹,大公雞和你親還是你爹爹親?”

  “當(dāng)然爹爹好,不過這是我的大將軍,我可是親眼看它長大的?!笔返ふf。

  “現(xiàn)在奶奶要把它送給戶曹大人,希望今年冬季的時候不要讓你爹爹去外地當(dāng)差?!闭f是百姓,農(nóng)閑季節(jié)就要做一些官府分配下來的雜役,史家原來也是官宦人家,但是自從太子出事后,不敢在鄉(xiāng)里聲張,這樣的雜役本是平民之家承擔(dān),但是干活的人手不夠,何況他家也不敢拒絕這樣的雜役,因為被官府報上去他家女兒是太子家眷,興許會被株連,所以戶曹也吃準(zhǔn)了他家,年末難免要來弄點實惠,其實一只雞算什么。

  孩子在民間算不得人口,要年滿十六才能當(dāng)個丁,所以病已這樣的小不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史家其他兩個兒子都要成年了,那么三人中必定有人要從軍,這有關(guān)消息還是要探清楚,如今田多人少,家家戶戶缺耕種之人,何況這孫子如果還沒結(jié)婚生子就丟命于戰(zhàn)場,在這個家怎么不算大事呢?

  史丹的雞怎么也保不住了,但就這點東西怎么可能讓戶曹幫自己隱藏戶籍呢?秋風(fēng)起,全家人還是迎來了里長帶來的壞消息,史家必須抽一人去服三年兵役。

  兵役雖說是三年,可是何時能回來就不好說了,嬸娘哭得死去過來也不管用,因為史高堅持要自己去,好讓弟弟們可以正常娶妻生子。

  剛收了莊稼,過了中秋,九月,史高就要離家了。史丹和母親這時已經(jīng)哭得聲音都沙啞了。病已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傷心。動身的那一天,鄉(xiāng)里人都到里長家聚集為服役的人送行,據(jù)說他們將去遙遠的邊關(guān)。

  “太婆婆,伯伯什么時候回來?”病已問。

  貞君拉著病已得手,強忍著心里的痛苦說:“等邊關(guān)的匈奴人退了后,你大伯伯就能回來了?!?p>  “匈奴人什么時候退?”病已問道。

  貞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自漢朝開國以來,北方一直受到匈奴騷擾,漢武帝任用了大將軍衛(wèi)青,霍去病主動出擊讓匈奴人不敢騷擾,而自這兩位大將去世后,這漢朝再也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們了,所以連年征兵卻是讓人口損失嚴(yán)重。

  史高走后,這二叔史曾倒娶進了媳婦,一般說來家里有人當(dāng)差了,這再次被抽丁的可能性就小多了,除非將來分了戶,所以女方早早把還未成年的女兒嫁了過來。至于史丹的母親王姬卻變得郁郁寡歡。加上二叔媳婦很是難伺候。

  史丹為母親的消瘦感到難過,于是約病已跑到二叔屋子前丟石頭。

  “你們在做什么?”隔壁的張伯喝道。兩人迅速跑開了。

  二嬸回來發(fā)現(xiàn)自家窗戶上被人弄破了窗戶紙,于是破口大罵。這樣鬧騰騰的日子竟然讓倆孩子很開心。

  “你娘為什么還不開心?”

  “我娘想我爹了,其實我也想?!笔返ふf道。

  病已沒見過爹娘,不過他也想到了大娘二娘,還有京城里那些人。這個年,太婆婆有些傷感。

  過完年就是春耕了,田里的莊稼青黃不接的時候是一年中最難熬的。史家也在這年用了很多錢來娶新媳婦。貞君也感到了日子的艱難,但是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家里的牛又生了病,兩個兒子都是不上勁,只好去隔壁租借牛,好容易把青苗種下,家里的糧食又不夠了。每日吃的也稀薄起來,病已是孩子,胃口不算太大,倒也感受不到,但是史家兄弟明顯吃不飽,于是在碗里多加了點粟米粥,可輪到兩個孩子,這釜里已經(jīng)沒有吃的了。

  看著兩個最小的孩子要挨餓,貞君生氣了:“是誰多添了飯食?”

  “奶奶,最近我們都沒吃飽。”史玄說,他正是長身體的年齡,胃口特別大。

  “你哥哥不在家,這家里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你應(yīng)該知道,夫子教過你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今難道你就是不顧及你的侄兒和外甥,你讓我怎么交代。”

  史玄看了看史曾,兩人都把頭低下了。貞君于是把自己碗里的飯食分給了兩個孩子。

  “我老了,胃口不好,吃不了那么多了?!必懢嫘奶圩约旱膬蓚€孫子,但也看不得阿丹和病已挨餓。

  這春天一連兩三個月沒有下雨,田里的莊稼都旱死了,眼看著這半年的辛苦打了水漂。這一大家子的日子也艱難起來,畢竟史家還有一定積蓄,貞君是個會理家的主婦。但是這一家真是艱難,但是貞君都沒有怨什么,她苦苦地撐著這個家。

  齊地遭旱災(zāi)驚動了京城,更牽著邴吉的心,這年春天地方官員向朝廷上報了災(zāi)情,皇曾孫在史家過得怎么樣了,貞君雖然托人帶來了平安信讓他放心,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孩子能夠平安就好了??捎腥艘舱谡宜牟缱?。這邴吉能夠阻擋皇帝的圣旨,這件事雖然秘而不宣,但是郭穰心里還是放不下。郭穰這個人本是司馬遷的弟子,卻告發(fā)師傅,但是武帝卻十分喜歡他,認(rèn)為他對自己忠心。司馬遷為人正直,當(dāng)年太子事發(fā),他憤憤不平,卻被弟子告發(fā)了他不滿的語言。而司馬遷卻向漢武帝曾上了自己寫的《史記》,漢武帝當(dāng)時看見他寫自己的那篇時,勃然大怒,后來他雖得到了所謂的輕判,但是身體卻受到了損傷,才兩年就去世了。

  皇曾孫,邴吉的借口?郭穰猜想也許沒有皇曾孫了,他要告訴漢武帝,但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調(diào)查,那個據(jù)說是衛(wèi)太子孫子確切存在,郡邸獄里還有不少人知道,因為他是邴吉保護的一個不知來歷的孩子。如今邴吉私自送他離開京城了。他還是沒見到孩子,不過對于邴吉他頗為不滿,也許是覺得自己很沒面子吧。京城中,又一高臺被建起了,武帝常常到那邊去眺望發(fā)呆。

  “皇上,你還記得上次奴才去郡邸獄,邴吉說曾皇孫在他那邊,前日,我問起皇曾孫的事,他周圍人都不能說出去向,臣在想是不是皇曾孫出事了,經(jīng)過我多方打聽,邴吉說他被送到齊地一鄉(xiāng)民家。按理說,他不應(yīng)該住在獄中,但是就算皇曾孫沒有地方可去,邴吉不應(yīng)該把他送給鄉(xiāng)人為奴,就算他父親不是太子的兒子,邴吉也不該做這樣的事?!惫φf道,心想邴吉并不是完人總能有錯的,而皇上不喜歡這樣的錯。

  “你不提起,朕差點忘了他,那晚幸虧邴吉攔著,朕才沒鑄成大錯。”

  “臣懷疑根本沒有曾皇孫,這是邴吉使詐。”郭穰說道。

  “太子確有長孫,因為是個奴婢所生,生下后沒有上報,你是想說太子的孫子應(yīng)該吃皇家俸祿吧,不是一口飯嗎?我答應(yīng)就是了,你讓邴吉把人找回來交掖庭看著就是了。他不該流落民間。”武帝嘆道。

  郭穰沒料到竟然會是這個結(jié)果。武帝根本就沒有往邴吉所犯的罪上想,反而記掛起這個曾孫子的衣食。只是皇上并沒有親自召見邴吉的意思,而讓自己去傳話。

  邴吉沒料到一年了,皇帝會來想起皇曾孫,皇曾孫在鄉(xiāng)下,他要有自己戶籍了,是皇上特別給的,以后還有人供給他吃喝,這絕對是好事,對郭穰也心存感激,態(tài)度恭敬,郭穰反而不好意思了。送走郭穰后,他于是立即托人給史家?guī)胚€帶去了送病已回京的路費,讓他們送病已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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