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禮29
這么多年南初都習(xí)慣了,猜想可能是兩人交情不錯,對方身份特殊裴瑋不方便親自出面。
又可能是兩人有隔閡,憋著一口氣即使去世了也不見面。
裴瑋素來只會支使南初一個人過去。
久而久之南初倒也熟悉了那塊墓地,甚至生出來幾分親切感。
蒼白的手透著血脈不通的腫脹,男人費(fèi)力又將紅繩系上。
少年皺起的眉眼終于有了幾分緩和。
身后傳來男人摻了感慨的嘆息:
“初兒,雖然是我一手帶大了你,可如今,我也是老眼昏花,看不透你的心思了?!?p> 少年起身的動作微頓,眼底的戾氣有那么一瞬間被茫然取代。
長睫輕顫,少年指節(jié)發(fā)白:
“侄兒先退下了。”
房門被輕輕關(guān)上,南初喚來沈文重新派個人負(fù)責(zé)裴瑋的起居。
仆從拿來了祭奠的東西,南初揉了揉酸脹的眼角,讓人放下東西就離開。
靠在墻上,短發(fā)遮住了半邊臉,少年精致漂亮的墨眸露出茫然和無措。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目的很明確。
投奔徐家,一方面是想要那份出國的簽證,一方面是想要讓他將從前趁火打劫從南家撈走的東西吐出來。
招惹上邵家……
腦海里倏地想到女孩兒緊繃著小臉兒努力維持嚴(yán)肅平靜的模樣。
腦海里整整齊齊的一團(tuán)毛線,開始被勾著亂了幾分。
少年蹲下身子,溫吞地將腦袋埋進(jìn)手臂里。
……
后山。
墓地是有仆從會定期過來打掃的,只不過或許是這段時間裴瑋久病纏身,仆人放松了心思。
墓地邊上長出了幾株草,被雪壓得彎了腰。
南初不太喜歡墓地上光禿禿的只有土,透著一股子死寂沉悶。
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拍去草上的雪,南初愣了一下,看著仆從準(zhǔn)備好的東西有些出神。
女兒紅是他父親生前的最愛,或許最愛的應(yīng)該是為他釀制女兒紅的妻子。
少年看著無字墓碑微微出神,鬼使神差開了一壇酒。
香醇誘人的酒氣幾乎撲鼻而入。
似乎從前被父親托舉著騎在腦袋上經(jīng)常能聞到這味道。
指尖晃了晃,酒灑出來了些。
或許是到了從前被拋棄的日子,明明隔了這么多年了,還是容易觸景生情。
點(diǎn)燃的紙錢在雪地里很快熄滅,南初順著冒煙的地方,將酒倒了下去。
身后傳出腳步聲。
沈文恭敬地站在距離墓地一米遠(yuǎn)的地方:
“公子,徐大帥派人來找您。”
話音剛落,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踩著雪靠近。
少年冷冷掀開眼皮,將手中的酒壇子穩(wěn)穩(wěn)放在墓碑旁。
沈文皺眉抬手?jǐn)r住過來的一行人。
槍口抵在了腦門上。
“徐大帥,何故在南初面前發(fā)那么大的火氣?”
拍了拍指尖不經(jīng)意蹭到的酒,南初掀開眼皮瞥了一眼拔槍的眾人,勾唇淺笑:
“這是梨園歷代前輩的埋骨之地,在這種地方見血,不合適吧?”
徐堅瞇了瞇眼,示意手下將槍收了起來。
雪地里被踩出大小不一樣的腳印,泥土也露了出來。
沈文退回到南初旁邊,單手已經(jīng)碰到了腰間的武器。
少年平靜地阻止了。
他挑眉看向徐堅,墨眸微冷,笑意也是淺淺淡淡:
“大帥比我預(yù)期中來得更早一些。”
到底是得有多“看重”他,才敢來回出入敵人頭子的地盤。
“讓南初猜一猜,徐大帥這么著急忙慌的趕來,應(yīng)該是知道南初給邵家送物資的事了?!?p> 眼簾微垂,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閃爍,少年把玩著濕了一角的紗布:
“是大帥派來監(jiān)督南初的人通知您的呢?還是您的其他合作伙伴通知您的?”
徐堅眼神尖銳,掏出槍指向漫不經(jīng)心的少年,咬牙切齒:
“南二少打著歸附我的招牌卻做著戳我脊梁骨的勾當(dāng),如今本大帥怎么知道的還重要嗎?”
南初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口,雪白的一截手腕露出。
狹長的眼尾溢出幾分慵懶,少年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黑漆漆的槍口,薄唇勾起:
“大帥還真是沖動,別人隨口一句話,還未經(jīng)查驗(yàn)?zāi)?,您便怒氣沖沖先來找南初算賬了?!?p> 徐堅警惕地握緊槍,食指已經(jīng)扣在了扳機(jī)上:
“那么多物資都已經(jīng)收入濟(jì)民倉,還算什么未經(jīng)查驗(yàn)!”
少年彎起眸子“哦”了一聲,唇角的笑容冷了幾分:
“原來是大帥的另外合作伙伴告訴您的?!?p> 后知后覺意識到少年在套自己的話,徐堅臃腫的雙下巴氣得抖了抖,眼睛發(fā)狠:
“今天你要是不給本大帥一個合理解釋,那……”
少年無辜地聳了聳肩,攤開手:
“那又如何?大帥想殺了我嗎?”
白凈的額頭抵上男人的槍口,少年張揚(yáng)的笑容甚至露出挑釁:
“南初就在這里,大帥若是想要南初的命,現(xiàn)在就可以動手。”
徐堅咬緊牙關(guān),握著扳機(jī)的指頭用力彎曲。
沈文已經(jīng)掏出槍對準(zhǔn)了徐堅。
子彈上膛的聲音此起彼伏。
冰天雪地里,氣氛比寒冰都冷和凝滯。
犀利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徐堅咬咬牙,尖銳混合著警惕,狠狠將槍收了回來:
“我聽你解釋!”
南初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刺眼。
他拍了拍沈文的槍,抬眸看向男人:
“大帥怎么就不知道,放長線,釣大魚呢?”
“我頂著大帥的身份,邵家怎么可能輕易相信我,這不過是南初的一個誘餌罷了?!?p> 徐堅還是不明白,懷疑地瞇起眼睛:
“什么誘餌?”
少年眸色冷淡,抬手碰了碰落在槍口的雪,懶洋洋地開口:
“邵家對林城嚴(yán)防死守,大帥的人想要進(jìn)來,很難吧?可如果林城出了大亂子,人心渙散,這樣的機(jī)會,可不多。”
徐堅還是不明白,他咬緊了那批天價物資抵死不松口。
少年又忍不住笑出聲,隱于長睫之后的瞳色陰冷:
“那批物資,邵家可是出大錢,如今林城軍火無法購進(jìn),資金又在短時間內(nèi)損失了大半,你說,若是那批物資再出現(xiàn)什么問題……邵伯父該從哪里購進(jìn)軍火?”
徐堅遲疑著說了一個曹家。
少年彎起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間像是循循善誘獵物入坑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