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智者,從不入愛河
云妃屬實便是用參片吊著一口的。
她麻木地躺在床上,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天花板,嘴唇一張一翕,像是魚兒上岸之后,想要盡力地存活下去一般。
既然第一招不行,她便還留了后招。
反正她是已經(jīng)活不了了,她定不要殷長生和安傾桃好過。
她在信中已經(jīng)明確表明,只要那四名道士一死,再將他們的死嫁禍給陛下。
安傾桃與陛下決裂,那便是近在咫尺的事情。
她太了解那個善良的姑娘了,從第一眼,她便知道。
這個皇后,純真善良的特別。
她當(dāng)初也想過要好好待她的,也想過,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那后位之上,衣食無憂一生。
可安傾桃千不該,萬不該去動陛下的念頭!
那是她想了數(shù)年的男人!
那是她布置了數(shù)年的計劃!
明明就差一點了,只要找到一個契機,讓陛下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發(fā)現(xiàn)她是這后宮之中唯一忠與他的女人,即使沒有夫妻之實也無所謂,即使夜夜跪在他床榻邊侍奉也無所謂!
可明明只差一點!
為什么她的忽然出現(xiàn),將這一切都打亂了!
陛下那般強大的鬼者,為什么便這般輕易的愛上了凡間女人?
云妃至死都無法想通。
她嘴角牽起詭異的笑容來。
就算她無法得逞了,她也要在死之前,給安傾桃致命一擊!
她要讓他們二人夫妻離心,要讓安傾桃就此認(rèn)為殷長生便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一想到這里,云妃便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她要撐住,撐到親眼瞧見那一刻為止!
忽然,咸福宮的寢殿外灌進了一道陰惻惻的冷風(fēng)。
殷長生緩緩踏入了這座自己從未踏入過的寢殿。
他環(huán)顧四周,一個活人都沒有。
只有床上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
一道陰冷的聲音平地而起,來自地獄。
“云妃,商水云。父親三品言官,商向?!?p> 殷長生的步伐很慢,一步一步,邁到了她的床邊,面上的笑容堪比煉獄般森氣凜然。
云妃渾身上下,如今只剩下腦袋可以動彈。
她使勁扭了扭自己的腦袋,看向殷長生的臉,竟然詭異地掛起了一絲笑意。
自己做到了這份上,他終于能來看自己了嗎?
他終于能,與自己單獨說會話了。
商水云忽然感覺,這一切值了。
“暗中教唆安玉華的是你?!币箝L生站在她床邊輕描淡寫地說著,“教唆玄尹帶著囡囡逃跑的也是你?!?p> “最后,在囡囡床邊扔鬼胎的,還是你?!彼⑽⒏┫律碜?,陰鷙的長眸中噙著冷。
她瞪著極大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卻依舊看不出其情緒為何。
“嘖嘖,好大的膽子。”殷長生搖了搖頭,眸光下移,即便是被厚重的被子蓋住,他也能瞧見那身下五臟六腑俱裂的腐爛。
“你日夜為觀音燒香祈福,孤亦不知,那南海觀音,是否知道你這些惡劣行徑?”他站直了身子,后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
一襲白衣飄然若仙,與殷長生的玄袍起了鮮明的對比。
魏冥淵悠悠地后邊走來,直到與殷長生并肩而站。
兩個仙姿俊貌的男人。
殊不知,皆是地獄最可怕的魔鬼。
“什么人物啊,要本大帝親自來接?!蔽黑Y一改當(dāng)日清冷的作風(fēng),語氣調(diào)侃極了。
殷長生雙臂環(huán)抱,冷眼睥著床上陽壽將盡的女人,“我要她,生生世世在十八層地獄之中受盡折磨,永生不得進入輪回。”
冰冷的忽悠剛落,只見床上茍延殘喘的人,瞬間沒了氣息。
而魏冥淵的手中,更是多出了一把枷鎖。
鐵鏈后頭拴著的,便是云妃的魂。
“這件事情要本帝幫你可以?!蔽黑Y話鋒一轉(zhuǎn),“只是你知道,酆都大帝一職位,以前千年輪值一位,再過不久,該到你了?!?p> 殷長生自然心知肚明,但他流轉(zhuǎn)人間百年了。
依舊沒有突破自己的心魔,依舊沒有尋回自己最初的執(zhí)念與記憶。
所以,還不能回去。
“還有多久?”
“算著約莫這人間時辰,不到百年了?!彼p佻的語氣慢慢沉了下去,眸中劃過一絲凜冽。
“殷長生,事情辦完就該回去。貪戀凡間女子,私生靈胎,實屬不是智者所為?!彼麪恐i鏈,身子緩緩向后退去,周身散發(fā)著銀白的雪光,耀眼非常。
“你要明白,智者,從不入愛河。”魏冥淵最后,便只留下了這一句話。這句話在殷長生的耳畔邊回蕩了許久。
他愣了半晌,最后苦苦一笑,“我從來便不算什么智者?!薄?p> 殷長生轉(zhuǎn)身出了咸福宮,不出片刻,吳德便帶人將咸福宮上下嚴(yán)封了。
安傾桃在鳳鸞宮的門口等了他許久,等到日頭落山,才見他緩緩而歸。
“去哪了?云妃歿了?!?p> 她不知道他曾經(jīng)去找過她,也不知道這其中的一切他皆明了。
殷長生點了點頭,牽過她有些冰涼的小手,將她帶回了殿中,“嬪妃逝世是常有之事,她對你心存加害之心,死倒也算便宜她?!?p> “陛下還未回答我的問題,陛下去哪了?”她如今整日都心神不寧的,對所有的一切變故都極為敏感。
他轉(zhuǎn)頭凝了一眼身邊的這個女人。
安傾桃妝容極為簡單,烏發(fā)半披散著,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綠的寬松花裙,卻另有一番清麗脫俗的意味。
就是這個女人。
殷長生隱隱覺得,百年之前自己留存的執(zhí)念,與這個女人有關(guān)。
他抿唇一笑,“去處理了些朝堂上的事情,囡囡呢,今天都做了些什么?!?p> 她苦著臉搖了搖頭,“什么都沒做,一直在等你。”
“有乖乖吃飯嗎?”他另一只手壓到了安傾桃的腦袋上,不自覺地想要揉一揉。
安傾桃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心事重重的樣子,令他有些擔(dān)憂。
“囡囡在想什么呢?”他停住了腳步,將她的小臉捧了起來,語氣極盡溫柔。
安傾桃琢磨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將話問了出來。
“長生,你說,若是我死了,我們是不是就能無憂無慮地,永遠(yuǎn)在一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