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焚尸
方末背起包裹著鸓鳥尸體的席子，走出室外，走進(jìn)了街巷。
同時，他還一邊用力搖晃著前卒標(biāo)配的銅鈴。
這是運送尸體時的規(guī)矩，以提醒行人避讓，防止尸體未知的危險殃及普通人。
凜冽寒風(fēng)吹過，刮得人臉生疼。
行人聽到鈴聲，認(rèn)出了方末身上藍(lán)黑相間的前卒服，注意到他背上的席子，一個個臉色驟變，避之不及。
暴躁些的，還直呼一聲“晦氣”。
在這個世上，前卒和仵作等職業(yè)一樣不受待見，況且大多前卒是戴罪之身，終日接觸詭譎的異獸，比起仵作更遭人冷眼。
莫說是帶著異獸尸體，就是穿著前卒服兩手空空往那一站，都可能受譏諷和辱罵。
對此，方末心中古井無波，默不作聲地背著鸓鳥尸體穿街過巷，按照前身的記憶，找到了龍雀府所在。
進(jìn)門前，方末先進(jìn)了門側(cè)竹棚，從桌底抽出個盛滿灰燼的鐵盆，又在抽屜里取了張寫著“無垢”的黃符，點燃后在額前、胸口前和肚臍前三處晃了晃，最后丟進(jìn)了鐵盆。
這是前卒處理尸體前必經(jīng)的儀式，稱為“辟穢”，說是能安神定驚，祛除災(zāi)邪。
但從前卒的死亡率來看，這儀式并沒有什么實際作用，但前卒們都不敢怠慢，奉之為鐵律。
黃符燒盡，儀式完成，方末背著鸓鳥尸體從側(cè)門進(jìn)入了龍雀府，來到焚化爐前。
為了容納某些體積較大的異獸，焚化爐被造成了房屋大小，占地足有十余平米。
在焚化爐前，有一披散著頭發(fā)的邋遢老人，正躺在搖椅上看著書。
聽到方末的腳步聲，老人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聲音意外的清朗：“焚尸？”
方末前身初來乍到，只知道老人是龍雀府的“焚尸人”，卻不知其姓名。
尋常百姓都知道龍雀府有龍雀使和前卒，卻鮮有知曉“焚尸人”的。
焚尸人的職責(zé)很簡單，只需守著龍雀府焚化爐，在前卒送尸體來焚燒時點燃爐火，其余時間看書喝茶不受約束。
方末覺得，焚尸人連離開龍雀府半步都不行，似乎比前卒還要苦悶。
“嗯，焚尸?！彼亓艘痪洌瑫r把裹著鸓鳥尸體的席子擲于地上，展開。
焚尸人看了眼尸體：“又是從未見過的異獸。行了，扔進(jìn)去吧！”
這個世界的異獸種類繁多，即便是修士，大多也只知曉一部分，對于異獸的習(xí)性、天賦等，更是知之甚少。
危險源于無知，這對修士同樣適用。
一些異獸的奇特能力，不僅能殺傷凡人，還能危及修士。在缺乏認(rèn)知的情況下，修士也可能猝不及防著了異獸的道，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正因如此，龍雀府才需要大量的前卒，用廉價的性命，盡可能保障修士的安全。
方末心想，如果自己不是有《山海真經(jīng)》，估計已經(jīng)被鸓鳥的火焰燒成了焦炭。
將尸體扔進(jìn)了焚化爐，關(guān)上爐門后，方末退到了一旁。
焚尸人擱下手中書本，不緊不慢地走到焚化爐旁，緩緩蹲下，從腰間取出了個火折子。
方末詫異，火折子？
沒有用符咒，沒有結(jié)手印，居然只是接地氣地點了個火折子？
不對！
焚尸人吹著了火折子后，方末本能地感覺到，那搖擺不定、似乎隨時會熄滅的火焰，對自己存在威脅。
他從鸓鳥身上獲得了御火能力，已經(jīng)可以免疫凡火的傷害，能讓他感受到威脅的，必然不是普通的火焰。
火折子應(yīng)該是件法器。
鸓鳥的尸體很快被燒成了灰。
爐火熄滅，待稍稍冷卻后，方末還得清理焚化爐，將鸓鳥的骨灰鏟出，送去后山填埋。
做完這一切，方末的工作才算暫告一段落。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暫無別事，方末就回了住所。
這里是前卒集中居住的區(qū)域，俗稱“前卒營”。
據(jù)說這里風(fēng)水極差，化解之法又頗為繁雜，于是簡單搭建了些房屋，專給前卒使用。
整個浛水郡共有四個前卒營，以甲、乙、丙、丁四字命名。
方末住的，是丙字前卒營六號。
前卒魚龍混雜，彼此之間本同病相憐，卻常見互相坑害，雖不至于當(dāng)街斗毆明著犯法，但陰溝處藏著不少齷齪。
在走近前卒營之前，方末按照前身的記憶，往臉上抹了一層灰，在衣服下填充了些布料，讓自己看起來壯碩些。
他的長相頗為俊秀。
若不這么做，前卒營對他感興趣的人，恐怕不在少數(shù)。
丙字六號的門窗，可沒有多安全。
即將到達(dá)丙字六號，方末掏出了鑰匙，低頭再抬頭的功夫，門口多了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方末心生警惕，放緩了腳步。
在前卒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惡人，部分是生活所迫，部分是含冤受刑，但人心隔肚皮，任何人都需要防范。
然而那人臉色微喜，快步朝方末走來。
方末立即停下了腳步，做好了退避的準(zhǔn)備。
那人似乎也反應(yīng)過來，明白方末的戒心，于是停在了數(shù)米外，壓低了聲音說道：“別擔(dān)心，我沒有惡意。我來，是想跟你談筆生意。”
即便對方這么說，方末也沒有放松警惕，甚至又退了一步，問：“什么生意？”
“小聲些！”那人緊張地掃了周圍一眼，一咬牙，扯開衣衫一角，露出了藏在胸口的東西。
是一本深藍(lán)色的書。
方末第一反應(yīng)，以為對方是賣某些禁書的，忍不住往封面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上面連插圖都沒有，但書名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術(shù)典》
方末曾聽說過這部書，或者應(yīng)該稱之為功法。
在修行界，《術(shù)典》屬于爛大街的貨，常用于修士入門，相當(dāng)于修士的啟蒙書，但對普通人而言，確實難求之物。
《術(shù)典》不似高深的功法，一些資質(zhì)普通的人也能修練，雖不能成為強大的修士，但至少能延年益壽，強健體魄。
于是常有富人花重金購買，以圖增進(jìn)壽元，強化身體功能。
看著眼前人的舉動，方末忽然想起前世的電影畫面：一個臟兮兮的叫花子，手持武功絕學(xué)，說著“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維護(hù)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看和你有緣，這本秘笈就十元賣給你了。”
他鬼使神差地就說了句：“怎么賣？”
對方趕緊把《術(shù)典》遮了起來，頭搖的似撥浪鼓：“不賣?！?p> 方末皺了皺眉：“你這是來消遣我的？”
“別急，你聽我說完。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它就歸你。”
“什么條件？”
“替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