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口諭，宣固山貝子上書房晉見?！备吖粡埨夏樕铣藵M是皺紋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有勞公公了?！必缝袷忠惶?，一張折疊好的百兩銀票悄悄地塞入了高英年的手中。
“圣上正笑著看彈章呢?！备吖p輕地說了一聲。
銀子還真是好東西，也不枉咱在這老狗身上喂了那么多銀子，這關(guān)鍵時(shí)候還真起了效果。胤祚心情為之一松，雖然高公公沒明說康熙老爺子在看啥彈章，但顯然說的是沈正文那份彈章，笑著看而不是怒著看，這里頭的內(nèi)涵就值得回味，證明老爺子對這份彈章其實(shí)并沒往心里去，這一來事情就大有可為。
老爺子是在笑，不過卻不是在看彈章。胤祚跟著高公公剛進(jìn)上書房就看見老爺子正笑容滿面地看著一副卷子，從背面上看應(yīng)該是阿哥們的功課，就不知道是哪位阿哥的大作讓老爺子樂成那樣。
“兒臣見過皇阿瑪?！必缝褚贿M(jìn)上書房就跪了下去。
“哦，小六兒來啦?！笨滴跄樕蠋еΑ安诲e(cuò)，不錯(cuò)，小六兒最近這功課做得著實(shí)不錯(cuò)。唔，字寫得好，這手顏體倒也得了幾分真味，嗯，文章也看得過得去，這句‘水無力不謂之柔，山有形不稱其剛’尤其出彩，很好、很好?！崩蠣斪訚M口子稱道胤祚的那篇八股時(shí)藝，可就是沒讓胤祚平身，愣是讓胤祚跪著。
靠，老爺子這是在看自己那篇狗屁八股文，看樣子似乎挺滿意的，可就這么一直讓自己跪著又是怎個(gè)說法？看來老爺子心里頭必定有些不痛快，該不是消遣自己來著吧。胤祚心思動(dòng)得飛快，口中卻道：“謝皇阿瑪夸獎(jiǎng)，這都是皇阿瑪教導(dǎo)有方，兒臣不敢居功?！?p> “小六最近這拍馬屁的功夫也跟著學(xué)問見長了，不過這個(gè)馬屁拍得舒服，嗯，皇阿瑪還真享受了一回。”康熙老爺子兀自看著卷子，壓根兒就沒拿眼看胤祚。
靠，老爺子這究竟是罵人還是夸人呢？老爺子的笑臉該不會(huì)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吧？胤祚心里頭直打鼓，忙接著道：“皇阿瑪常教導(dǎo)兒臣要多讀圣賢書，兒臣只是照辦而已。”
“哦，看起來小六兒圣賢書是讀了不少了，那好啊，這兒有個(gè)圣賢門人的冊子，你就看看吧。”康熙手一揚(yáng)，一本黃稠蒙面的奏折隨手扔到了胤祚的面前。胤祚打開一看，正是那本沈正文的折子，飛快地瀏覽了一遍，突地心中一動(dòng)，知道老爺子究竟是怎個(gè)想法了：康熙老爺子一向以圣賢弟子自居，最是好面子，沈正文的這折子說的是胤祚，其實(shí)必然掃了老爺子的面子——子不教，父之過也！只是以老爺子的身份勢必不能拿沈正文這個(gè)言官如何，這出面做槍手的就只能是自己了，誰讓自己愛財(cái)來著。
胤祚心里頭有了底，話兒便活了起來：“皇阿瑪，圣人云：‘君子愛財(cái)，取之有道，視之有度,用之有節(jié)’兒臣問心無愧，沈正文此折兒臣不敢茍同。”
“哦？不服？那好啊，看來小六今兒個(gè)是早有成算了，那就說來給朕聽聽。”康熙老爺子這話說得就有些寒得緊，話里的意思就是小六你今兒個(gè)說不出個(gè)子丑寅卯來，那就跪著，等著挨罰吧。
“回稟皇阿瑪，兒臣問心無愧，敢與沈中丞打御前官司?！必缝翊丝绦闹幸讶幻靼桌蠣斪訉Υ耸碌目捶ǎ豪蠣斪有闹衅鋵?shí)不反對胤祚搞實(shí)業(yè)，只是老爺子要面子，容不得別人對自己的阿哥說三道四，可又不肯下旨禁止別人的議論，所以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并不在于胤祚如何說服老爺子，而在于如何平息朝野的議論，要做到這一點(diǎn)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打御前官司——朝堂奏對，辨倒沈正文。
康熙老爺子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子，兩眼中閃過一絲利芒，沉默了一陣之后嘴角含笑道：“小六兒，你好大的膽子，沈正文乃堂堂兩榜進(jìn)士出身，豈是你這個(gè)才讀了幾年書的小兒能對付得了的?！?p> “皇阿瑪，有志不在年高，曹沖六歲能稱象，甘羅十二即拜相，兒臣身為千古一帝之子，勢不能讓古人專美于前，更不能墜了皇阿瑪?shù)拿??！?p> “千古一帝？好家伙，這帽子可夠大的，皇阿瑪怕是戴不起啊，哈哈哈……”
戴不起？戴不起還笑得這么開心，自個(gè)兒心里頭沒準(zhǔn)早就戴上了。胤祚肚子里非議著，口中卻道：“皇阿瑪八歲即登大寶，而后擒鰲拜，平三藩，收臺(tái)灣，清河工，致使百姓安居樂業(yè)，國富民強(qiáng)，雖古之賢君也不過如此，兒臣所言句句是實(shí)，并未夸大?！?p> 擒鰲拜，平三藩，收臺(tái)灣，清河工這種種的功績都是康熙平生最看重的，胤祚這話令其聽起來格外舒坦，不過康熙畢竟是康熙，并未因胤祚這么幾句輕飄飄的話就昏得不知天南地北，笑過之后，臉色一正，冷聲道：“朕只問你一句，能勝否？”
“能！”胤祚答得極為自信。
“好！別的話朕就不多說了，勝了固然好，若是不能，仔細(xì)你的皮子。去吧！”康熙老爺子揮了揮手，讓胤祚退下。待胤祚走后，康熙嘴角一彎，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
胤祚出了上書房，這才驚覺自己的背心全被冷汗給打濕了，心里頭感慨萬千：都說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老子是阿哥都被老爺子整成這副狗樣，若是那些個(gè)官員們別說出冷汗，只怕尿褲子都是常事。他娘的這事還真不好整，該死的沈正文，老子跟你沒完！
別看胤祚在康熙面前吹得山響，一副吃定了沈正文的樣子，其實(shí)心里頭連一點(diǎn)底都沒有，雖說活了兩世，見識(shí)上遠(yuǎn)遠(yuǎn)超出當(dāng)代人，可畢竟真正習(xí)文才三年多，就算他天賦超人，讀書甚多，可要想勝過兩榜進(jìn)士出身的沈正文，又談何容易。
心情一恍惚，走起路來就沒個(gè)準(zhǔn)兒，正走著，冷不丁撞上了一個(gè)人，一個(gè)不小心摔倒在地，驚得被撞之人慌忙跪倒在地，口稱死罪。胤祚定睛一看，不由地愣了一下：“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