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來的時候,李青已經(jīng)把小菜、菠菜粥和蔥油小餅在餐桌上擺好,正在往留出的白粥里放汆好的瘦肉絲和切碎的皮蛋,做皮蛋瘦肉粥當(dāng)作午飯。
葉華看她臉色蒼白,心疼地伸手在她臉上碰了碰,問:“怎么臉色這么差,是不是沒休息好?”
李青在粥里放入適量的鹽攪拌著,聞言只是簡單地道:“看書忘了時間,睡得晚了些。”
“那就晚起一會,我讓阿姨做了早點帶來就是?!比~華從柜子里拿出個大小合適的保鮮盒,放在一邊,看她關(guān)上火,便去把天然氣閥門擰上。
李青淡淡地說道:“習(xí)慣了,到點便醒了。”她盛好粥,把小鍋泡在水池里。
看她確實只是精神不好的樣子,葉華也不再說什么。
兩人洗了手,用早餐,李青只喝了一碗粥便放了筷子,她休息不好就會影響胃口,葉華怕硬要她進食會更不舒服,也不敢多勸。
照例在小區(qū)門口分手,葉華從車側(cè)鏡中看著李青玫紅色的小車慢慢消失,心中充滿無力感,心不在焉地行使許久,才加大油門回家。
葉家系軍閥出身,國家進入和平時代后,葉進忠的父親曾任梧市軍區(qū)總司令,直到現(xiàn)在,葉家在軍區(qū)還有他人無法企及的影響力。葉金忠年逾八十,雖然也曾效力軍隊,如今卻早已放手軍中事務(wù),他的大兒子葉君文更是連兵也沒當(dāng)過,一心致力于父親早年創(chuàng)立的葉氏,只有小兒子葉君武一直在軍中,并擔(dān)任著重要職務(wù)。
葉金忠有個弟弟葉金國熱衷政治,一直待在和京都相鄰的白沙市,這次,葉家來的客人便是他唯一的外孫。
葉家大宅距百花半個多小時車程,屬于軍區(qū)住房。葉華到家時,葉家大家長葉進忠正躺在花房茶廳的躺椅上瞇著眼睛聽?wèi)?,旁邊擺著一壺碧螺春,演員唱腔華麗優(yōu)美,抑揚轉(zhuǎn)折間耐人尋味,老爺子隨著節(jié)奏慢慢打著拍子。
葉華走進花房,悄聲在葉進忠身旁坐下。
小的時候,父母忙于公務(wù),無暇照顧他,他是跟在爺爺身邊長大的。俗話都說隔輩親,葉進忠卻反其道而行,對他分外嚴厲,不但學(xué)校功課盯得緊,還另外請了老師教他禮儀、繪畫、書法、經(jīng)濟,他是個坐不住的,時常偷著跑出去,父母又溺愛他,從不控制他花錢,漸漸地,雖不至于學(xué)壞但也心性懶散且不知人間疾苦。
十一歲的暑假被氣急敗壞的爺爺送去外婆家,并跟著外婆去了孤兒院,認識才十歲的青青,看著還不到他下巴高的她從容、淡定的為自己講解孤兒院的生活,看著她小心地將一塊還沒有她巴掌大的煤塊從院子中撿起放入廚房,看著她把過期的報紙堆到儲藏室好賣廢品,看著她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資源......他回來后,告訴爺爺,原來雖然父母不能天天陪著他,自己也是幸運的。
葉進忠聽了他的話后很欣慰,都說富不過三代,葉家已經(jīng)處于權(quán)力之巔,大兒子夫婦又把公司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財源廣進,葉進忠一直擔(dān)心葉華會被養(yǎng)成驕奢淫逸的紈绔子弟,現(xiàn)在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他已經(jīng)開竅,只要好好引導(dǎo),不愁不成大器,于是,葉進忠當(dāng)機立斷,不顧兒子媳婦的反對,將葉華送進孤兒院生活。
戲曲落下隨后一個音節(jié),葉華倒出兩杯茶,與葉進忠細細喝了,才道:“叔公要推姑丈上位,怎么求到爺爺這里了?”葉金國的女婿蘇啟明,看好白沙市副市長的位子,這對葉金國來說雖不是易如反掌,也不至于求告他人。
葉進忠皺了皺已有些稀疏的眉頭:“說是有人搞破壞,做得很隱秘,你叔公查了很久都沒查到線索?!?p> 葉華猜測道:“會不會是叔公的政敵,或是無意間得罪了人?!?p> 葉進忠揮了揮手,顯得有些厭煩:“你叔公這個人行事怎么能不得罪人,何況政治上哪有不是敵人的人,只是這次對方是明顯沖著你姑丈去的,你叔公這個女婿圓滑得緊,這次竟然也不清楚是得罪了誰,他要的又只是個副職,對方的手段及用到的人都不像是能把這位子看進眼的!我是老了,沒那份心,你叔公既然求到我這兒,我就幫他一次,只是將來再有什么事,我可沒這閑情逸致了!”
葉華看他隱隱有些怒意,便換了話題:“回來后還沒見過外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體怎么樣,本想這個星期六去住一天再回來,如今只能星期天再去了?!?p> 葉進忠看他一副苦惱的樣子,心知肚明地笑了:“沒時間去你外婆那里,更沒時間守著你那個青青是吧,天天一早跑出去,難道不是追心上人,而是練車技去了?”
他促狹地笑臉讓葉華暗嘆,自己怎么忘了爺爺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貍,現(xiàn)在就算是說要去外婆家也沒人相信,索性長嘆一聲,商量他:“要不,晚會提前一天,星期五晚上舉行?”
葉進忠瞪眼,火冒三丈道:“邀請函都發(fā)出去了,怎么改日期,你這臭小子,就不能把你那個青青排到后面一回!早晚和你老子一樣!”葉君文和于關(guān)鳳伉儷情深,結(jié)婚二十多年依然你儂我儂的,酸煞旁人。
葉華小聲嘟囔道:“你還不是一樣!”說完,也不等葉進忠趕人,自動自發(fā)拍拍屁股走人。
走出老遠聽到葉進忠的叫聲:“沒大沒小的臭小子!
聽著他中氣十足的聲音,葉華腳步輕快地走向主屋。
午飯時,李青將蝦在微波爐里烤好,孔凡素和奈奈叫的外賣也到了,許寶然一邊幫謝靖宇擺碗筷,一邊對烤蝦垂涎不已,也對孔凡素鄙視的目光選擇視而不見。
李青喝了一小碗粥,又吃了兩只蝦,就不動筷子了,見孔凡素不解的看著自己,只好解釋道:“昨天沒休息好,不太有胃口?!庇謱笾笥X停下狼吞虎咽的許寶然笑了笑,“寶然幫我多吃點?。 ?p> 轉(zhuǎn)眼看到謝靖宇似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自己一眼,也懶得搭理,洗了自己的碗筷,徑自拿著水杯出去了。
在落地窗前坐下,調(diào)了杯空間水喝下,感覺身上輕快一些,一上午時間,她已經(jīng)喝下足足四杯空間水,還是感覺身體疲軟無力,李青知道這是心臟供血不足的緣故,昨天休息的時間太短,使得這癥狀嚴重許多!昨天半夜醒來后應(yīng)去空間里休息一天的,她實在是高估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了。
李青正思考著怎樣才能徹底改善體質(zhì),耳邊聽到有人走近,皮鞋扣在地板上的聲音因緩慢而顯得從容,是謝靖宇,他走過來停在她面前,俯首看向她。
李青沒有動,她看著謝靖宇豐神俊朗的面容,鬼使神差的感覺熟悉,她眉宇間顯露出疑惑來,輕輕地問他:“謝靖宇,我們是不是見過?”
謝靖宇沒有回答,他皺眉望著她,眼神銳利,這讓李青很是不解,他待人雖然疏離,但一直是溫和的,在她的記憶中還這樣嚴肅的謝靖宇,從沒有過,見他盯著她,眼睛在她臉上來來回回巡視,心底更添怪異。而現(xiàn)在他一只手扶在椅背上,微傾身軀,被別人特別是寶然看到,一定會產(chǎn)生誤會,她不怕別人誤會,但不喜歡誤會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于是微皺了眉頭冷冷地道:“看夠了就起來,如果你也不想別人誤會的話!”
謝靖宇從善如流,起身后退一步,轉(zhuǎn)身走了,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李青看他修長的身軀消失在茶水間門內(nèi),靜靜地垂下了眼簾,她一向記憶驚人,只要見過的人、事、物,便不會忘記,可以確定在謝靖宇進公司以前她沒有見過他,但剛才他俯首看著她的那一刻,那種熟悉的感覺真實地存在于她的記憶中,不是虛幻出來的。
正在思索間,手機響了,是葉華問她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都吃些什么,李青一一答了,聽到那邊有人大聲叫哥哥,葉華捂著話筒大聲答應(yīng)著,又告訴她晚上再給她電話,匆匆掛短了。
李青又想了一會,想到謝靖宇雖然眼神銳利,神情嚴肅,可她依然沒有察覺出任何惡意,又看實在毫無頭緒,索性決定等等再說。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到上班時間,便轉(zhuǎn)而投入工作。
下午有個有關(guān)投資的會要開,李青帶著孔凡素上去。參加會議的除了趙言博和公司各部門的正副經(jīng)理外,還有合作公司派來的代表,李青細細看了,這是例行會議,大的決策早已定下,現(xiàn)在只不過是敲定一些細節(jié),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大部分發(fā)言都讓孔凡素代替,低調(diào)地等到會議結(jié)束,便帶著孔凡素下樓了。
剛回到座位上坐穩(wěn),電話響了,小美說趙言博讓她上去一趟,李青只得重新回到樓上。
直接進入趙言博的辦公室,一眼就看到趙言博坐在辦公桌后,面無表情地望向她,李青低眉斂目,安靜地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