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明白這里的審美傾向,梁嘉楠依然不能茍同姬揚的想法。
“什么叫你是女孩就好了?女孩能做的事,男子有什么做不了的?何必非得是女孩才能做?”其實,梁嘉楠本想說,無論地位、功名、富貴、主導(dǎo)權(quán)……這些都是男人本來就有的,卻在這個莫明其妙的國家莫明其妙地讓女子給奪走了。男人應(yīng)該把這些都統(tǒng)統(tǒng)奪回自己手中,才有臉去見江東父老呀!
他這些話往日也曾對姬揚說過,那時姬揚多半一笑置之,心情好時就贊他有志氣??蛇@些熟悉的話今日聽在姬揚耳中,卻令他心頭劇震。
“男子,不必不如女子?”姬揚喃喃道。
見他難得肯受教,梁嘉楠大喜,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便將揚拉到個僻靜的地方,好生開導(dǎo)。
“你想,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對不對?那為什么男人偏要屈居于女人底下、遵守她們訂下的條條框框,平白無故地讓自己不好過呢?女人們?nèi)氤龉?、封侯拜相、建立功勛、施展抱負,這些男子都可以做到的啊。”
聽了他的話,姬揚覺得自己于長久的心事中,似乎抓住了一點頭緒,可以順著走下去,找出結(jié)開心結(jié)的法子。但又有些猶豫,畢竟,這些話同他以往的認知相差太大。他忍不住疑惑地問道:“這些想法,為什么以前都沒有人說過呢?”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上進心,得過且過。”梁嘉楠斬釘截鐵地說道。其實他想說的原本是“因為他們笨”。話到嘴邊又覺得這話太不謙虛,若是性格要強的姬揚聽了生氣,又得說好話安撫他,沒的平白浪費了今日的大好局面。只得忍痛將他的心聲吞回肚里,換上較為溫婉的說辭。
——然而,梁嘉楠沒有想到的是,日后他會無數(shù)次為這句看似隨意的話捶胸頓足許多次,只恨自己烏鴉嘴掃把星,隨口一句話,竟然就真的一語成讖,平白葬送自己滿腔抱負。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在當(dāng)時,正如同他沒想到過日后會對這句話后悔一樣,他也萬萬沒想到,姬揚會因他的這番話,在心中、在國內(nèi)掀起滔天巨浪。
梁嘉楠只是看見姬揚臉上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忽爾又變得凝重。他垂眸而立,晨光照在他濃密的劍眉上,華光流溢。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街角,梁嘉楠卻在這一瞬間,看到了端坐于丹墀龍椅之上的帝王。
——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八之氣吧?片刻的失神之后,,梁嘉楠嫉妒地想。
姬揚凝神想了許久,梁嘉楠為他神色所懾,也不敢打擾他。等了半晌,正當(dāng)他無聊得數(shù)墻角螞蟻時,忽然感覺到雙手被人握住。
他轉(zhuǎn)過頭來,正對上神采飛揚的姬揚。
“小楠,多謝你提醒。我想通了。有些事情,既然已經(jīng)注定,那么我就不該認命,我將會拿到我該有的,從此不必再被人任意擺布?!奔P緊緊握著他的手,鄭重地說道。
梁嘉楠此時還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和他所處的權(quán)力爭斗旋渦。他只看見,這位年少得志的太子爺,正在為今后的帝王生涯表決心,定目標(biāo)。
他當(dāng)然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恭喜你。不過,你既然決心向女子看齊,做個青史留名的男皇帝,那么有些事情,你就應(yīng)該注意到,把它們一并解決?!?p> “什么事?”
“首要的當(dāng)然是鼓勵男人都出來做官工作啦,不過應(yīng)該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比如說,先下規(guī)定說,讓每個女子只能娶一個男子——”
“咦?不是向來都這樣么?”
“???我怎么沒聽說過?”
“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除了皇上有一名皇君和若干名皇侍、還有少數(shù)貴胄富賈外,大多數(shù)女子一生都只聘一位男子為相君啊。天下五國,無不如此。你家不就是這樣么?難道沒有人同你說過?”
“呵呵,這樣啊……那么就從別的方面入手吧。比如……”
“比如?”
“……我們先吃完東西再講吧。你看,有米花糖^_^”
*
“下官見過世子?!倍靶卸Y道。
“太醫(yī)令無需多禮?!苯幸说馈K饺湛偸嵌苏龂?yán)肅的面孔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抹細微的動搖,卻很快便斂去。而正低頭行禮如儀的董及,自然也沒有看到。
待董及直起身來,姜承宜又儼然是古井無波的模樣。
“太醫(yī)令過得好么?”
“托世子的福,下官再好不過。”
“我看著您確實比以前精神了許多?!?p> “承世子美言?!?p> 寒喧這后,又是一陣靜默。似乎兩人都找不出要說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
人說,當(dāng)你越了解一個人的難處時,越無法輕易開口勸導(dǎo)。姜宜承暗想,這話果然說得不錯。
兩人默然對坐半晌,姜承宜低聲道:“是爹讓我來的。他讓我問您,上次托付的藥做好沒有?”
董及的指尖猛然一顫,她迅速將手藏到袖中。
“藥已備下,是交給世子么?”
姜承宜點點頭:“勞煩您了?!?p> “沒事。”董及只覺心中起伏不定。勉強定定心神,她起身走到百屜藥格后,打開藥幾上的小柜,伸手進去,觸到一塊突起,用力一按,柜中的一塊隔板便無聲地滑開了。
這時,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蒼白的手背上有淡淡的血脈凸現(xiàn),纖長的十指隱沒在黑暗中。只要她一伸手,就是一片腥風(fēng)血雨的開端。
她卻并沒有猶豫多久。
手從柜中縮回時,她掌中已多了一只小巧的青瓷瓶。
轉(zhuǎn)出用藥柜隔出的里間,董及雙手將藥遞與一直端坐的姜承宜:“世子,藥在這里。”
“麻煩您了。”姜承宜接過瓷瓶,放到懷里,起身想要告知,卻又躊躇著沒有舉步。
最后,她說道:“您若得空,請回去一次吧。家里……就我和爹,人太少了……”
董及垂下雙眸,默然片刻,低聲道:“下官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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