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進門得花錢。
?。?p> 您還別說，這三顆巴豆是真靈，到下午，高第就站不住了，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廁所已經(jīng)不能去了，只能在屋里坐馬桶；到了晚上，這位高大人面色由白傳黃，而且是蠟黃，臥床不起，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轉過天來，整個人都改模樣了，往床上一躺就剩下哼哼了，任誰來一看，都以為要咽氣。就著樣兒還上遼東哪，趕緊療養(yǎng)吧！
可這拉肚子，就算拉的再兇，養(yǎng)個十天半拉月，多補充葡萄糖，總有好的時候吧，哪不還得動身嗎？沒關系，祁師爺早有對策，這回不生吞，改口服液啦——他又拿了兩顆巴豆熬汁，熬完了再兌水，等高大人稍好了點兒，就給他來上兩口，反正是總保持這下不了床的狀態(tài)。
就這么著，過了半個多月，下來一道圣旨——查兵部尚書、遼東經(jīng)略使高第病重不能赴任，準期致仕回原籍養(yǎng)?。〉?，朝廷讓他病退啦！怎么回事呢？原來魏忠賢火兒了：早不病，晚不病，到節(jié)骨眼上你病啦，我再找人換孫承宗又得幾個月，這不耽誤事嗎！當初可是你高第哭著喊著要去的，現(xiàn)在你去不了了，就給我滾一邊兒去！
高第一接旨可傻眼，他的仕途到這兒就算完啦！不過總算把命保住了，這回巴豆口服液也不用喝了，養(yǎng)養(yǎng)身體，準備打包兒會老家吧！
兵部尚書病退不算是小事，可在京城連個浪花都沒濺起來。文武百官連帶著全城的百姓都被另一件事兒吸引住了，那就是翰林苑侍講學士張大人獲封太中大夫、海務欽差，要再下西洋，尋找珍稀樹種！一時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朝中文武的反映并不強烈，因為他們知道這關系到天啟萬歲的工作需求，而且是九千歲極力推動的。除了少部分東林黨人上表諫阻之外，大部分歌功頌德，說萬歲此舉可與成祖比肩。還有不少不知深淺的小官兒來昊天這兒走后門，希望能隨同出海，立份工勞。
倒是有不少富商，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兒，湊在一起秘議了多次。這個年代的大商人，基本上都與海外貿(mào)易沾邊掛拐，在國內(nèi)倒騰，遠不如出口利潤大。但是因為朝廷禁海多年，古絲綢之路又漸漸的不通了，外國的走私品都是先到江南，再倒手進京；國內(nèi)的出產(chǎn)則是運往江南，再走私出海。最大的利潤都讓江南的商人和走私販子賺去了，京城的富商懷恨已久，可沒有別的辦法，好容易有這么個機會，他們就想擺脫這個下級供貨商的身份，搭個順風船。
昊天沒功夫搭理這些，這幾天可把他忙壞了！他忙什么呢？忙著滿北京找老外。寶船的資料是找不到了，昊天就想到這個年代的西洋人，航海技術應該是比較先進了，而且應該有些西洋人來中國傳教，就想找他們碰碰運氣。
昊天到鴻臚寺一問，還真有記錄——“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夷人利馬竇、龐迪我進獻西洋奇物，先帝大悅，準許留居北京，并以八品俸祿供養(yǎng)?！?p> 利馬竇？昊天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這也是位科學家呀，好像還教過徐光啟知識呢！
在往下看——“萬歷三十八年利馬竇病死，先帝特許葬于阜城門外！”
噢，死啦！我白高興半天！記載著他的墳在哪兒有個屁用啊，我還能去把他刨出來？
看看還有沒有別人吧——“因夷教多有不軌，萬歷四十四年，先皇下旨查禁，逐龐迪我，從此禁夷人傳教者進京。”得，日本船——滿完（丸）！
昊天又再三詢問，結果確實是沒有這種遠渡重洋而來的夷人啦！有也是一些從旱路來的安南、呂宋、浮泥國之類的屬國使臣，上天朝進貢，討便宜來的。
昊天一聽這名字就泄氣了：那位老黑秘書長連自身都保不住，以他名字命名的國家也好不到哪兒去！呂宋我知道，就是菲律賓，那兒好像就出傭人，別的沒聽說過，而且別看是島國，可航運從來就不怎么樣，從他們的海軍就能看出來，也就欺負漁民有本事！最后一個更甭提了，“浮泥”，經(jīng)常在鞋底兒上待著，拿水一沖就沒啦，能有什么航海技術！
昊天還不死心，又專門跑到當年利馬竇等人的駐地去看了一下，好么，都成遺址啦，墻塌了半邊兒，屋頂露著天，墻根長著狗尿苔。倒依稀能看出原來是個教堂——尖頂，立著十字架，不過十字架上搭著個鳥窩兒，這是荒廢多少年啦？
最后，他又專門跑了倘天津衛(wèi)，瞧了瞧大明水師戰(zhàn)艦蒼山鐵。昊天雖然對船舶一竅不通，一見之下，也覺著就憑這樣的船，出海遠航是不大牢靠的。
這么白忙活了幾天，昊天倒是冷靜下來了：看來這出海，急切不得呀！也完全不是我這外行干得來的！我得好好想個主意，既不能讓天啟失望，也不能讓魏忠賢感到威脅！
還沒等他閉門苦思呢，劉員外來請他赴宴。原來這些大商人們雖然各有各的門路，可這回得到的消息難得的一致——什么時候出海，怎么去，怎么找珍稀樹種，全部由新封的海務欽差張大人負責，別人不管。所以他們才集合到一塊兒，找到劉員外，請他出面邀請張大人出來，想探探消息。
岳父的面子不能不給，而且昊天也想知道商人們是作何打算的，也就欣然答應了。
商人巨賈請客，那派頭自然是極大了，京城最大的飯莊，東直門里“會友樓”叫他們?nèi)?。昊天對吃一直不太在意，還從來沒來過會友樓呢，結果到這兒一瞧，嗬，比發(fā)生“墜樓事件”的德順樓大了三倍還多。
整棟樓也是三層（倒不是技術不支持，而是不能再高了，“紫禁之巔”，那兒要保持最高），雕梁畫棟，齊脊飛檐，闊氣自然是不用說了。最醒目的是門上掛著四塊銅抱聯(lián)，上寫：“包辦酒席、南北大菜、隨意便酌、應時小賣?！痹谶@兒吃飯一共有六個部位——樓上、后堂、雅座、腰拴兒、散座，門口兩旁還有兩大溜兒飯攤兒?；镉嬕粋€比一個精神，案上的、墩兒上的、灶上的師傅們早就準備好了。
昊天和劉員外先后下轎，一大幫穿綢裹緞的商人迎上前來。劉員外急忙給引見為首的幾位——這是山西商會的會長喬斯人喬大老板，這位是徽州商會的會長關子孝關大老板；這位是潮州商會的會長莊保國莊大老板；這位是山東商會會長張成廉張大老板……
昊天聽著這幾位的名字，憋不住想樂——死人、孝子、裝裹、成殮，合著這四位是一套活兒。
別看名字可樂，這幾位的身份，昊天可沒敢小瞧，晉商、徽商、潮商那可是中國近代三大商幫啊。明朝要有百強排名，這三幫就得囊獲前八十多位，不客氣說，那掌握了中國近半的財富，可不得了哇！就是這魯商沒什么名氣。可他沒想到，張成廉大老板能有機會出頭為首，是借著與他同鄉(xiāng)的關系，而且他也是這“會友樓”的東家。
眾人在門前客氣了幾句之后，如眾星捧月般將昊天擁上三樓。整個三樓，就擺了一張桌子，昊天在上首落座，劉員外下首相陪，還有就是那四位首腦。就這六個人有資格坐這兒，剩下的都在二樓。
六個人剛坐好，上來一個人，正是這“會友樓”的大掌柜，他站到張成廉身邊低聲問道：“東家，這就開宴嗎？”
“開宴吧！”掌柜的應聲下去，隨后廚房里一陣刀、勺亂響。
昊天瞧著張成廉暗暗吃驚：看得出來，他在這四個人里地位最低，沒想到就趁這么大的買賣。剩下那三位得多有錢哪！
想到這兒，昊天又不禁暗自得意：還是穿越了好啊，這么多富商圍著我陪笑臉、請吃飯！這要是在現(xiàn)代，我一個沒名氣、窮說相聲的，能跟商業(yè)銀行總行長、中國電信總裁這種級別的人物在一個桌兒上，那怕喝碗豆腐腦都不敢想??！
正美著呢，張成廉向他一抱拳，陪笑道：“張大人，小人榮幸，躬為您的同鄉(xiāng)，真是倍感光彩呀！可惜您貴人事忙，一直未能得見尊顏。今日您百忙之中能賞光前來，真是令我這小小的‘會友樓’蓬篳生輝呀！”
“張先生太客氣啦！”
“不不不，張大人年輕有為，學識淵博，誰不欽佩??！您在御前曾一席話令倭人使者俯首稱臣，大有嫡仙之風，小人聞之深為景仰。為敬您揚我國威，特召集京城名廚創(chuàng)出一席‘翰林宴’，還請張大人、品評一、二！”
“噢，翰林宴？”
“您在御前所說的春秋‘太平宴’菜肴，小人思之，應多是古法秘制，如今可能少有人會做了。小人便狗尾續(xù)貂，以南北各系菜肴湊足了一百四十七道。若無張大人博古通今，便不能有這一席酒宴問世。況且，您官居翰林苑侍講學士時，以一百四十七道的‘太平宴’喝退蠻夷，不使太白專美于前，因此小人抖膽，便將其命名為‘翰林宴’！”
“哎，不敢不敢，本官才識淺薄，如何能與李太白相比！”
這四位一聽，馬上是阿諛如潮：“完全能比！”“不逞多讓！”“相差無幾！”
“您年輕有為，未到而立之年，便官居太中大夫，海務欽差，我看縱是那李青蓮亦不如大人多矣，啊，哈哈哈！”
行啦，行啦，再捧我就摔著啦！正好，這時候菜上來了！
“我們還是品嘗一下張先生所創(chuàng)之‘翰林宴’到底如何吧！”
“好好好！”“來來來，張大人，我給您滿上！劉員外，我給您滿上！”“來，嘗一嘗，嘗一嘗！”
話說昊天這些人正在推杯換盞，吃飯飲酒間，忽聽得樓梯上“噔噔噔”幾聲響亮，上來一人，站在樓口，直嚇得這六個人是泥呆呆發(fā)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