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德邊引著張曉穿街過巷，邊對她介紹起那人來。那八百年的狐妖化成一個婦人名叫蔣問兒，在這風(fēng)金鎮(zhèn)已經(jīng)住了有快十年了，整日里到大戶人家接一些繡活來做。雖談不上以此為生，但總不致引人起疑。
張曉聽了云天德的介紹早就心里描繪出一個妙曼的小婦人來，八百年的狐妖，也不知是怎生的風(fēng)情。
然尋到了蔣問兒家中，卻大吃一驚！
蔣問兒是個年三十幾許的腰如水桶的粗壯婦人，說話聲音也粗粗的似公鴨嗓。張曉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所謂“八百年的狐妖”會是這副模樣，不由怔住了。
蔣問兒見張曉呆怔的樣子，似是明了她心中所想一般，伸手挽了下鬢角因忙碌而有些散亂的碎發(fā)，笑吟吟的問道：“我問你，狐妖的長相是什么樣的？”
“狐妖的長相？”張曉見蔣問兒臉上雖不至如枯樹皮一樣干枯卻也布滿細(xì)紋，這一笑起來卻讓人不知從哪里讀出了笑靨如花四個字來，心中似有所動，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見張曉臉上似懂非懂的樣子，蔣問兒也不等她回答，說道：“狐妖的長相，當(dāng)然就是狐貍咯！”
“狐妖化成人的形象面貌如何，根本只是幻象而已，有法力高強(qiáng)活定力堅定的人自然能看破幻想識破狐妖的本質(zhì)，嚴(yán)格說來也算是幻術(shù)的一種。”
聽到幻術(shù)兩個字，張曉想到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夢，頓時來了興趣。也不顧一旁打了招呼就要離開的云天德，只追著蔣問兒打聽幻術(shù)的事。
蔣問兒卻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只安排張曉在家中住了下來。
當(dāng)晚張曉又夢到了沈玉指，那只九尾狐。
夢中張曉化身為沈玉指或是與流芳仙子在竹林旁飲酒下棋，或是與一兩個人打斗在一處，然正打著，突然夢中場景變幻，卻是又回到當(dāng)日流芳仙子叫醒沈玉指的房間里。
這回張曉不等流芳仙子來叫便自行起床穿衣，到穿衣鏡前又是向鏡中望去，只見一對飛揚(yáng)的濃眉下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卻正是張曉此刻的樣貌。
張曉一驚登時醒了過來，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雖然平常也是想睡就睡想起便起，但畢竟是在蔣問兒家中做客，張曉連忙起來梳洗一番，推門走了出去。
蔣問兒家中不過一個小院內(nèi)建了三間并排的小瓦房，院里貼著房子的地方搭了個小屋算是廚房。張曉昨兒是住在一側(cè)的臥室里，出了臥室就是一個小廳，廳里一個案臺上供奉著一幅繡品，繡的卻是一只白色的狐貍。張曉也說不出那是什么繡法，只覺得那白狐猶如立在布上一樣栩栩如生。
張曉暗笑，八百年的狐妖在家中供奉一個狐貍的繡像好像也挺正常的，也不知道那白狐是不是就是蔣問兒原身的樣貌。
正想著，蔣問兒從另一個房間掀簾走進(jìn)廳中，邊揉著眼睛邊道：“你醒了？昨晚睡的可好？”
“睡的挺好，就是老做夢?！睆垥詮哪抢C品上收回視線，如實(shí)答道。
蔣問兒瞥見張曉大量的目光，解釋道：“那是我自己繡的。是我還是只小狐貍的時候遇到的一位九尾狐大人。”
“九尾狐？”張曉驚詫道：“不是說九尾狐只是傳說中的存在嗎？”
蔣問兒似笑非笑的望了張曉一眼，問道：“你說的是人類的傳說吧？”
張曉無語，幸好蔣問兒本也沒想她能回答，只說道：“在人類的傳說中，又有什么不是傳說中的存在呢？別說是難得一見的九尾狐，就是咱們狐妖一族，于他們也不過是精怪傳奇中的角色罷了！都以為不過是拿來騙小孩子的呢?！?p> “既然是九尾狐，這上面怎么就只有一條尾巴？”張曉再次看向那幅繡品。九尾狐不是應(yīng)該有九條尾巴嗎？
蔣問兒嘆道：“這個不過是我眼中見到的他罷了。那時我還是個小狐貍，有幸被他點(diǎn)撥了幾句，這才開始了修煉。我見到的不過是他的幻象罷了，我至今都未見過他的真身是何等模樣。”
“那后來呢？”張曉見似乎又有故事聽的樣子，連忙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呢？”
蔣問兒走到那供奉著繡品的案臺前，用手撫著上面的狐貍說道：“我也只見過他那一次，后來再也沒聽說過有九尾狐的消息，說不定已經(jīng)位渡劫去了吧……”
張曉默然無語，想來所謂的“渡劫去”，要么就是羽化成仙，要么就是死翹翹了，總歸與凡世之人再難相見。
“看我，光顧著講古了?！笔Y問兒離了案臺轉(zhuǎn)向張曉：“你餓了沒？吃點(diǎn)東西吧？”說完也不等張曉回答就去了廚房端出幾樣點(diǎn)心小菜擺到廳中，招呼張曉一起吃。
吃罷早飯，蔣問兒又回了方才的房間。張曉跟過去一瞧，靠墻一排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各色針線與幾樣布匹，靠窗邊的繡架上掛著一幅尚未繡完的山水畫。原來是蔣問兒的繡房，再看繡架對面搭著一張小木床，知道蔣問兒昨夜是歇在這木床上了，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蔣問兒正坐在繡架旁分針走線，見張曉進(jìn)來也不搭話，只手上依舊忙活。張曉看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然主人未發(fā)話也不好就走開，想到自己最初的來意，只得問道：“蔣姐姐，其實(shí)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情想向你打聽?！?p> “什么事？”蔣問兒手上不停，看也不看張曉一眼。
張曉有些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煩惱，只得囁嚅道：“是關(guān)于狐妖之惑……”
“嗨，我以為什么事兒呢！”蔣問兒手上動作頓了一頓，這才說道：“這也值得那槐樹精大老遠(yuǎn)的跑一趟?！?p> “狐妖之惑是咱們狐妖天生的一種幻術(shù)，化成人身之后自然會施在自己身上。收了這種幻術(shù)就行了?！?p> 又是幻術(shù)！張曉對幻術(shù)是七竅通了六竅，只在夢中見沈玉指施過幾次。此刻聽聞要接觸狐妖之惑需要幻術(shù)的配合，頓時頭大起來。
說話間蔣問兒已將那幅山水圖繡完，兩手在胸前結(jié)了個印，對著那繡圖吐出一口白氣，就見一陣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芒閃過，那幅繡圖登時似活了起來一般，望過去時只覺似乎真的身在此山中一般。
“這就是幻術(shù)了?！笔Y問兒淡淡的道。
張曉膛目結(jié)舌，雖然在夢中見過幻術(shù)，但從不知道幻術(shù)原來也可以這樣用的。
“其實(shí)不過雕蟲小技罷了。”蔣問兒邊將繡圖收起來邊說道：“幻術(shù)說白了就是障眼法。就是讓別人相信這是真的?！?p> “那如何能讓人相信呢？”見終于提到真章的，張曉頓時激動起來，追著蔣問兒問道。
“首先你得自己相信。再輔以一些法術(shù)，也有些幻術(shù)需要藥物及陣法的配合。藥物就有些低級了，咱們狐妖一般不屑于用藥物。至于陣法……”說話間蔣問兒已將那山水繡圖卷在了一個小包裹里抱了起來，“陣法就比較高深了，一般是較大型的幻術(shù)或是對方法力定力都比自己強(qiáng)了許多時才用得到?！?p> 說完抱起包裹向門外走了出去，臨走前交代道：“我出去一趟，你隨意。”
張曉早聽云天德說過蔣問兒是靠賣繡品為生，知道她是趕著去交活計，也不多問，彎身就在蔣問兒剛才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幻術(shù)就是障眼法，但要如何障眼呢？就算自己相信了是真的，又怎么讓別人看到自己想讓他看到的東西呢？
張曉左思右想之下得不出結(jié)論，幻術(shù)這種東西完全脫離了她兩世的知識范圍了。思來想去，只覺得外頭的日頭暖洋洋的，睡意也隨著日頭爬了上來……
“小狐貍，你在這干嘛呢？”迷迷糊糊中張曉又聽到了沈玉指的聲音，曉得自己是又入夢了。說也奇怪，她怎么就老是夢到沈玉指呢？而且是以沈玉指的身份參與到夢中。
“我想捉點(diǎn)田鼠回去存起來。”只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回答道。
張曉順著聲音望去，只看到一只小小的赤狐正縮在一棵大樹下，正好奇的望著自己的方向。
“存起來？”沈玉指疑惑的問。
赤狐點(diǎn)點(diǎn)頭，“冬天捕獵不易，想多存一點(diǎn)來吃?！?p> “呵呵呵！”沈玉指發(fā)出一陣笑聲，也不知是哪里覺得好笑。
那赤狐也有些疑惑，“你也是狐貍，難道不需要吃東西嗎？”
“我是九尾狐！”沈玉指略帶傲氣的說道，“是狐貍中最高貴的一種?！?p> 赤狐似是也知道九尾狐代表了什么樣的強(qiáng)大，登時身子有些發(fā)抖。卻仍不解問道：“那你怎么只有一條尾巴？”
“這只是幻象而已，并不是我的原身?！鄙蛴裰杆剖怯X得這小赤狐很有趣，不但耐心的回答它的問題，言談間還帶著一絲笑意。
赤狐耳朵動了動，問道：“幻象？”
“也罷，相逢即是緣分，你我也算同族，”沈玉指沉吟道：“我就指點(diǎn)你一下吧！”
沈玉指搖了搖尾巴，“你現(xiàn)在看我有幾條尾巴？”
“六條……不、七條！”
“你再看看?！鄙蛴裰竿Ｗ×宋舶偷膿u動，“有幾條？”
小赤狐向著沈玉指靠近了些：“一條？！”它張大了嘴：“怎么回事？我剛剛明明看到好多條尾巴！”
“這就是幻象了?！鄙蛴裰感σ飧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