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南再叛（上）
永樂六年，張輔大軍剛剛班師，以簡定、鄧悉、阮帥等人為代表的安南地方勢力就起兵叛亂，攻擊盤灘、咸子關(guān)，控扼三江府之交通，慈廉、威蠻、上洪、大堂、應(yīng)平、石室等地安南民眾紛紛響應(yīng)，明朝駐軍鎮(zhèn)壓不力，致使叛亂不斷蔓延。簡定起兵后，自稱日南王，后為招攬人心，又立所謂陳氏后人陳季擴為大越皇帝，改元重光。陳季擴打著陳氏后人的招牌，得到安南人民支持。
最初，陳季擴曾以陳氏宗親的名義派人到明朝討封，不料因使臣無禮，觸怒了永樂帝而被殺。永樂帝在英國公張輔支持下堅持武力進討的方針，調(diào)發(fā)云南、貴州、四川都指揮使司和成都三護衛(wèi)軍共四萬人，由黔國公沐晟領(lǐng)征夷將軍印，再征安南，不料這次戰(zhàn)局卻非常不利。十二月，沐晟在生厥江與安南叛軍激戰(zhàn)，因輕敵遭到慘敗，參贊軍務(wù)的兵部尚書劉俊突圍不成，自盡而死，交趾都司呂毅、參政劉顯等人皆戰(zhàn)死，安南形勢大亂。
安南復(fù)叛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接著還有戰(zhàn)敗的消息，京城震動，永樂帝震動。還好，這次出征的并非是京城的三大營京軍，戰(zhàn)敗而死的也都是西南地區(qū)的士兵，所以對京城百姓來說，這是只一個壞消息，而不是悲傷的消息。
“皇上，會怎么辦？！”這是邢三問王千軍的話，聽到安南叛亂的消息，邢三的心情有些糟糕，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喝了兩壺花雕。
“這個，你要問千軍。可如果你再喝下去，無論千軍說什么，你都記不??！”柳枯也在，他正在幫著溫酒。下雪了，冰涼的酒不好喝，這溫酒可是個細致活，不能太涼，太涼了跟沒溫一樣；也不能太熱，太熱了就會失去酒原本的味道。
“沒錯，所以你最好放下你手中的酒壺，不然我不會說的。吃點東西吧，下雪了，還有這鮮魚湯可以喝可該好好謝謝老板娘?！蓖跚к姏]有直接回答邢三，喝著熱魚湯，這鮮魚在這個季節(jié)可是難得，不是光靠錢就可以買到的。
“大家聽說了沒？！承業(yè)大哥跟嫂子吵架了，聽說還吵得很兇，好像還跟千軍你有關(guān)系。承業(yè)大哥這幾天都沒回家，都睡在衛(wèi)里，我前幾天還看到承業(yè)大哥臉上有傷，那絕對是被抓傷的！”見邢三心情不好，王文杰沒頭沒尾地冒了這幾句出來。
王千軍看著幸災(zāi)樂禍的王文杰，很不客氣地對著王文杰的腦袋來了一下：“你就這么幸災(zāi)樂禍??！他們吵架的理由我最清楚，也難為嫂子了，瞞得那么久，現(xiàn)在才被承業(yè)那個呆子發(fā)現(xiàn)。他被抓傷也是活該，嫂子肚子里懷了孩子，伯母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他敢跟誰動手，只要被打的份。他也真是的，為什么就不愿意接受兄弟們的幫忙呢？！”
“打我做什么？！你還不是一樣，一樣說承業(yè)的壞話。而且你們都不管我，到現(xiàn)在還不幫我介紹合適的妻子人選，我家現(xiàn)在就缺一個女主人，有適合的女主人就行了。家里就兩個小丫鬟，實在是太沒用了，什么事都做不好！我爹媽也一直催我成家，可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大家說，我該怎么辦啊？！”
王文杰老毛病又犯了，這下連柳枯都忍不住了，不需要王千軍再動手，柳枯直接大吼一聲：“閉嘴！你家里的那兩個小丫鬟才多大，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數(shù)?！?p> 邢三也忍不住了，直接對著王文杰腦袋來了一下，罵道：“你還敢說！這里沒人給你介紹嗎？是你每次都慫了，還害大家丟面子。你再廢話，我現(xiàn)在就好好教訓(xùn)你！”
王文杰被兩個人罵了，一臉很受傷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誰欺負他了，還是欠了大筆銀子不還他了。反正，看他那一副可憐樣，王千軍真的想吐血，他不得不說道：“好了。你要是不想娶妻就跟你家里的那兩個小丫鬟好好處著吧。上次才一個，現(xiàn)在是兩個，別告訴我，過完年就三個了。你爹媽要是再逼你，你就直接把你的心里話說出來好了。至于承業(yè)哥那邊，過陣子就好了。我也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真是難為嫂子了。做兄弟的，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嗎？！邢三，你到底想問什么？”
這下，王文杰不說話，連喝三杯酒就拼命吃東西，不斷吃起了小火爐上燉著的豬蹄。邢三這個時候則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說道：“我問的是，皇上準備怎么辦？！安南那邊，似乎又是虎父犬子，黔寧王沐英威震西南，可惜他的兒子，唉！千軍，皇上會不會為此撤軍？！”
安南，其實也是邢三的傷心之地。他親自參與了第一次對安南的征討，在血腥的殺戮中失去了很多了，他也希望安南可以就此成為明朝的領(lǐng)土，只是事與愿違，再次的叛亂還讓明軍損失慘重。
從王文杰的手中搶回了一塊紅燒豬蹄，王千軍一口就吃掉了一半，這才回答道：“如果連這點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了，那就不會有永樂帝登基的這一天了。靖難之役，皇上血戰(zhàn)連連，北平府死傷盡十萬壯丁，河間王張玉戰(zhàn)死，無數(shù)跟隨皇上起兵的功臣也是傷亡慘重。但皇上從來沒有一刻退卻過，依舊英勇地率領(lǐng)所有將士直插京城，最終打下了這大好江山。與建文帝相比，安南叛逆，偽陳氏只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我覺得，皇上可能會再次派出英國公張輔出征安南，英國公張輔可比黔國公沐晟強多了。對了，邢老三，你不是不喜歡我們談?wù)摪材蠁?？怎么會擔心皇上放棄安南這塊蠻夷之地。我所能告訴你的只有一點，只要當今皇上在，安南就永遠屬于大明！”
永樂帝從來沒有放棄過大明，他那不服輸?shù)膫€性還有強烈的至尊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決定。只是到了日后，明宣宗最終放棄了安南，因為朝廷沒有能力再在安南駐兵了。
聽到王千軍擁有十足把握的判斷，邢三還是忍不住，又拿起了酒，喝下第二杯就被柳枯制止了。柳枯的態(tài)度很強硬，邢三瞪著柳枯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只能不再喝了。
邢三用極矛盾的口氣說道：“是啊，我討厭別人談起安南。對你們來說，安南是我大明的一場大勝。可對我來說，那是一場永遠無法忘記的噩夢。我的父親，從小就教導(dǎo)我要成為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那樣的一代名將。他告訴我的，也都是武將斬將奪旗的風(fēng)光一面，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戰(zhàn)場上的殘酷。跟隨大軍出征安南之前，我內(nèi)心澎湃，想象著自己斬將奪旗的風(fēng)光場面。那時，我也有一群好兄弟，跟你們一樣的好兄弟，在行軍的路上，我們一起討論著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那一天。但當我們真正面對安南叛軍，那群烏合之眾時才真正了解到了戰(zhàn)場的殘酷。你死我活之間，想要活下來的人不斷死去，殺敵一萬，自損三千，連我最佩服的一位結(jié)拜大哥，認定他日后一定在我之上的人也戰(zhàn)死在了多邦城內(nèi)！最后，大明勝了，可我的兄弟，死的死，殘的殘，還活下來的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功勛，卻失去了更多的東西。當我活著回來時，告訴我那個老頭戰(zhàn)場有多殘酷，多可怕時，他卻告訴我，這些都是肯定的，只要我活下來，建功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他根本就沒認真想過我的內(nèi)心有多難受，面對那些失去親人的人，那些殘廢了變成廢人的人我有多痛苦。也因為這樣，我一怒之下離開了家門，成為了錦衣衛(wèi)百戶！”
說了很多，邢三又想喝酒了。這一次，柳枯沒有阻止他，但也為他倒了三杯酒，只有三杯?？粗先嬒铝巳?，王文杰又忍不住說道：“既然這樣，那邢三哥你又何必在意安南的得失，朝廷丟了安南不是更好，那個蠻荒之地，我怎么看都不覺得好！為了那塊蠻荒之地，不知我大明還要付出多少物資，死傷多少人！”
王文杰此話一次，邢三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本來想罵王文杰的，可又忍住了不開口。最終壓下自己的火氣后，他對王千軍說道：“千軍，你來教教這個笨蛋，安南那塊蠻荒之地有多重要！”
王千軍點了點頭，說道：“安南雖然是蠻荒之地，卻是我大明西南最主要的敵人。朝廷控制安南也就可以震懾西南諸夷，倘若朝廷輕易失去安南，那么西南諸夷就會蠢蠢欲動，人人想從富庶的大明身上割一塊肉。如此一來，西南邊境必亂。更糟糕的是，西南之境多是蠻族，漢人只占少數(shù)的一部分，眾土司皆是墻頭草，忠心大明者少。一旦安南之亂影響到云南、廣西，云南、廣西兩地的土司必亂！從而將云南、廣西兩省也變成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