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阿錚那一桌。這兩日,蟒花帶有暗示的話一直在她腦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大致得出是讓她倚仗向氏的意思。只是如何倚仗?即便之前未拒絕向粲而上了他們的船,也不一定能求得幫助,何況是在被自己冷遇之后。
這些人是士族,縱然不能像從前那樣控制君主,卻仍能左右君主的決定,勢力龐大,自然還是心高氣傲的。她不識時(shí)務(wù),若再改主意,會讓他們更瞧輕了,所以想要與之同船萬萬不可行。不同船,就論不上相識,也談不上相幫。但蟒花的想法不錯。下船后,只有和向氏走在一道才能避開殺手。
可是,要怎么做呢?
連姬鑰都瞧她有心事,卻道,“飯菜的味道糟糕,好歹是熱食,你就別皺眉了,讓蟒老大看見會嘮叨?!?p> 這個小大人在安慰她,采蘩舉筷夾了一大塊肉放進(jìn)嘴里,鼓腮幫子嚼,“味道挺好的?!?p> “一個姑娘家吃相這么丑,你向雅雅學(xué)吧?!奔ц€努努身旁吃得很優(yōu)雅的小妹。
雅雅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望向兩人,但因?yàn)樽彀屠镉袞|西,所以不好說話,只能眨眨大眼睛。
對于姬鑰時(shí)不時(shí)以大小姐的規(guī)矩來要求自己,采蘩從不多說一個字。她已經(jīng)清楚表達(dá)了自己的意愿,沒必要一遍遍重復(fù)。
“你家和向府距離可遠(yuǎn)?”順路的話,還好辦些。
“我家在城東,向府在城南,駕車大半個時(shí)辰?!奔ц€不懂她為何問,只知道不能隨便答。
碼頭在城西。無論怎么能掰,也順不了路啊。她不由又去看阿錚,下意識希望就此能想出辦法來。
“今天客人齊了?!彬ㄐ邕M(jìn)來,手里捧一海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就著嘴呼嚕喝了一大口。
阿錚特意起身抱拳,“蟒老大來得正好,我本要去找你?!?p> “哦?啥事?”蟒花將碗往阿錚那桌一擱,左腳從旁邊勾來木凳,“錚掌事坐下說?!?p> “這兩日我見蟒老大在跟那位小哥讀書學(xué)字,想送上文房四寶寥表心意,一路多承關(guān)照?!北绕饎⒐苁拢㈠P十分懂得做人。
“好啊?!彬ú豢蜌?,“我每日拿樹枝劃船板也煩了,再這么下去,巨闕得讓我戳個洞。多謝錚掌事,送得真及時(shí),哈哈。”
“小老弟,聽到?jīng)]有?有筆墨紙硯了,今日咱倆比比書法?!彼ゎ^拍姬鑰的背。
姬鑰一口嗆到,憋紅臉不失態(tài),趕緊喝水。比他個頭!堂堂國學(xué)生和一個莽夫比書法,傳出去笑掉他同學(xué)的大牙,丟先生的臉。
阿錚對手下人略點(diǎn)頭,他們快去快回,拿了文房四寶,其中以紙為多,分成兩疊,上百刀張數(shù)。
阿錚說道,“這疊是藤紙,尋常之物,給蟒老大當(dāng)練習(xí)用。這疊是越縣松紋,可留墨寶,也可作禮,紙質(zhì)極佳?!币蛔譀]說松紋紙貴,但聽的人都明白。
“月面松紋,紙面有月光,紙質(zhì)密軟,吸墨很好,與絲綢同貴。錚老弟這般大方,老蟒要是不收反顯得矯情,再謝了?!狈Q呼都親近不少。
“蟒老大見多識廣,阿錚佩服。”出乎阿錚的意料,蟒花居然知道松紋紙的特質(zhì)。
蟒花忙推,“哪里哪里,是聽我這位小老弟說的?!?p> 阿錚的目光在姬鑰身上停留片刻,不小心與采蘩的視線相觸,微笑點(diǎn)頭作禮。
采蘩淡淡調(diào)轉(zhuǎn)開去,低頭吃飯。其實(shí)心情不錯,因?yàn)樗呀?jīng)想到一個主意。如此一來,她既不用求向粲,也不用讓蟒花幫她開口說又要住上客船。
走江的日子猶如水流,一去千里。這日進(jìn)揚(yáng)州,入一個叫百合鎮(zhèn)的地方下兩船的貨,要歇一夜。采蘩被蟒花告知,明日就到都城。
“大妹子,你想得有點(diǎn)久啊,要不等會兒我跟粲哥兒去喝酒時(shí)幫你說一聲?”百合鎮(zhèn)美酒遠(yuǎn)近聞名,蟒花自然要下船喝個暢快淋漓。
“蟒大哥,不用了?!辈坏矫魅障麓?,她不需要向氏之力。
蟒花怔忡,“大妹子,你……可想仔細(xì)了?!?p> “蟒大哥幫我至今,實(shí)不想你為了我的事反欠人情,你自管去喝個痛快,我有主張?!鼻笕?,不如求己。
蟒花也不勉強(qiáng),“那我就等著瞧好了?!币粨P(yáng)手,招呼眾弟兄下船而去。
姬鑰在旁邊看了有些抱怨,“說是說要認(rèn)你妹子如何如何的,一下子走了個空,也不想想萬一那些惡人找上來,我們?nèi)齻€怎么辦?!?p> “這么多船一條條找也難,多半只是派人在各個碼頭守著,我們又不能在船上待一輩子。”說到這兒,采蘩看到阿錚帶著伙計(jì)也要下船,連忙出聲,“錚大掌事請留步?!?p> 阿錚停下,面帶詫異。若他沒記錯,此女子從未跟他說過一個字,即便面對面,也只是頷首而已。
“不敢當(dāng)。我只是掌事,并非大掌事。”差一個字,就擁有全然不同的權(quán)力,“姑娘不知喚我何事?”
采蘩從袖中拿出一張折方的紙,“煩請錚掌事將這封信交給粲公子?!?p> 阿錚攏起眉頭。這是一個無理的請求。當(dāng)初粲公子請她去客船,她拒絕了,現(xiàn)在為何要傳遞書信?她二弟似乎很能讀書,即便如此也是寒門,又無引薦,與向氏毫無關(guān)系,實(shí)在唐突。
“小女子不情之請十分冒昧失禮,只是此舉也是斟酌之后才下定決心的,望錚掌事見諒。若然不信,你大可看過這封信的內(nèi)容后自行決定?!辈赊垒p輕福了福,轉(zhuǎn)身走了。
阿錚張張嘴,還是沒叫住她,打開信紙飛快掠過,臉色卻一變,立刻緊緊盯著采蘩的背影。
“他會相信你嗎?”信是采蘩口述,姬鑰執(zhí)筆的。
“就算不相信,他也不會冒險(xiǎn)不送。你不是說松紋紙要送到宮里去?雖非貢品,但也是御用物,若所報(bào)不實(shí),少不得要論罪,而且家族名聲也完了?!辈赊老屡撎輹r(shí),看到阿錚腳步匆忙的樣子。
“那也未必是劉管事心黑,說不定他主子默許,讓你戳穿惱羞成怒,不用等殺害我爹娘的兇手,向氏就把我們暗中解決了?!?p> 這一回聽她的,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p>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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