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前方案便已商量妥當,故而這次軍議進行得很順利,唯一存在異議的,便是隨行人員的安排。高虎作為此次議和的使節(jié),攜帶自家武士出行自是無可厚非,可一聽說秀保準備讓福島高吉以及那須資吉隨同前往,德川家就是一百個不愿意了。
最先提出反對的是本多忠朝,他的理由很簡單,這兩人資歷尚淺,且和本家有所過節(jié),讓他們護衛(wèi)秀忠回營,怎么想都不讓人舒服。大久保忠鄰雖然沒這么開門見山,但以一句“此事應安排老臣前去接洽”道出了內(nèi)心的想法,說白了就是不放心高吉和資吉,更不想讓他們立此大功,以免讓本多家難堪。
秀保之所以派遣此二人隨行,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借此機會化解二人和德川家的矛盾,畢竟長吉關之役給德川家,特別是本多父子帶來的恥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平息下去的。
既然當事人不同意,秀保也只好作罷,改派小笠原隆清和青木俊矩前往,以隆清和俊矩之父重矩的名氣,終于使得在場眾人達成了一致意見。
按照此前和明軍商議好的,這次議和在安城舉行,除少部分守軍外,明軍皆退往稷山、平澤以北,日軍皆退往竹山、成歡里以南,雙方使節(jié)僅可攜帶八百兵士前往安城議和,且不準攜帶重型火器以及火銃(鐵炮)。
議和安排在元月二十八,此前一天,高虎就率領八百軍勢度過漢江支流,來到了安城南郊的承恩館一帶駐扎休息。與此同時,明朝派遣的使節(jié)也抵達了安城以北五里處的月山,可能是怕日軍起疑,竟也就地駐扎,與高虎相約第二天一同進入安城,由此可見明軍的使節(jié)還是很有一套的。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明軍此番出奇地禮讓,確實讓秀保有些驚訝,不過話又說回來,能用一個好大喜功、默默無名的公子哥,換取一位經(jīng)驗豐富、深具威望的八道兵馬都元帥,這個只賺不賠的買賣擺在眼前,明軍這番態(tài)度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元月二十三日,也就是雙方抵達安城的第三天,秀保收到了高虎的密信,信中說談判進行得很順利,再過兩日便可攜秀忠南歸,同時告知秀保,成歡里畢竟是座小城,如今議和已成,應當率軍撤回天安,以防明軍突襲。
隨后秀保將密信當眾宣讀,一方面是讓德川家臣安心,另一方面,也是給秀元提個醒,希望大軍能盡快南撤,為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大戰(zhàn)做準備。
此后兩天的時間里,西路軍兩萬五千軍勢開始陸續(xù)往南撤退,其中除黑田長政駐留在天安外,其余大部皆是隨秀元退往清州,準備以此作為大本營,伺機再行北上。與此同時,忠鄰也回到了清州,指揮麾下一萬五千人退出忠清道,于聞慶設防,配合西路軍鞏衛(wèi)慶尚道。
秀保也明白,這次議和只是一段插曲,戰(zhàn)爭仍是雙方主要的交流方式,歷史上,南原之戰(zhàn)后邢階又招募了四萬大軍出征朝鮮,乘著稷山之戰(zhàn)的士氣展開總反擊,接連發(fā)動了蔚山之戰(zhàn)、泗川之戰(zhàn)以及順天之戰(zhàn),盡管沒取得一場勝利,但還是將日軍壓制在了朝鮮沿海,使其徹底失去了反撲的機會。
以目前戰(zhàn)局的發(fā)展來看,雖然在海上取得了勝利,但陸戰(zhàn)仍沒有太大改觀,依舊是發(fā)生了稷山這樣的慘敗,鑒于明朝大軍即將抵達漢城,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緊構建防線,遏制明軍的反撲,即便有所損失,也要保有全羅、慶尚兩道,給己方爭取到足夠的戰(zhàn)略腹地。
然而,事情似乎正朝著偏離歷史的方向發(fā)展,就在西路軍撤回清州,忠鄰啟程前往聞慶時,秀保再次接到高虎的來信,說是秀忠擔心兵敗受辱,決意直接前往忠州與忠鄰匯合,就不取道成歡里南下與秀保會面了。
對于這則消息,秀保倒也不是太在意,秀忠年輕氣盛,受此大挫心中定是難受,此時若是南下與秀元和秀保相見,即便別人不說什么,他自己也絕不會好受,與其這樣,倒不如先與忠鄰匯合,待心情平復了再行相見。
不過考慮到忠鄰此時可能已撤出忠州和竹山,秀?;匦哦诟呋ⅲ屗啉B嶺關隘直奔聞慶,避免在忠州撲了個空,也防止在半路遇到不必要的麻煩。
可就在密信送出去不久,久矩急匆匆地來到秀保的書房,隨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名滿臉是血、盔甲散裂的武士,從其身后的“剣片喰”旗指物可以判斷,宇喜多秀家的東路軍定是遭遇大難了。
“外臣中村次郎兵衛(wèi)拜見侍中殿下!”年輕武士本想下拜,可秀保見其傷勢嚴重,便示意其免禮,并招近侍搬來座椅讓其坐下。
青木久矩走到秀保身旁,指著中村低聲介紹道:“這位中村刑部殿下乃是備前宰相的家臣,傷重昏倒在路邊,好在被巡邏足輕及時發(fā)現(xiàn),這才保住了性命,臣本想帶其去醫(yī)館救治,可他說什么都不愿意,非得要見您,沒辦法,只好帶他過來了?!?p> “既然如此,想必是十萬火急的軍務?!毙惚3写妩c了點頭,對他這種做法表示了贊賞,之后頗為關心地詢問道:“吾觀刑部殿下如此狼狽,定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還請您據(jù)實相告?!?p> 中村貌似仍沒從先前的經(jīng)歷中緩過神來,心神未定地四下張望一番后,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咽道:“啟稟侍中,在下那是受我家主公所托,冒死突圍至此,將堤川的戰(zhàn)況向您匯報,望您能率軍前去支援,若是再晚一步,主公和攝津守可就性命難保啦!”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東路軍被擊敗了?那可是近四萬大軍??!”秀保不敢相信,由于中路軍和西路軍的牽制,明軍主力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江原道一帶,即便這樣秀家和行長竟也會身陷險境,難不成是朝鮮義軍所為?
中村見秀保一臉凝重,本不敢打擾,可顧及到秀家的安危,還是繼續(xù)說了起來:“何止是擊敗啊,明軍鑿開了平昌江的河堤,大水將整座城都淹沒了,兩萬人,至少兩萬人淹死在了堤川,主公和攝津守率我等拼死向忠州突圍,一路上死的死傷的傷,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都走不動了,最終是在鳳陽被兩萬明軍包圍,現(xiàn)在,整個東路軍就還剩不到五千人了啊!”
“兩萬明軍!”秀?;羧徽酒?,全身不自覺地顫抖著,攥緊雙拳狠狠地言語道:“完了,看來邢階已經(jīng)到啦?!?p> ?。ㄠ?,接下來要加快進度了,我真想直接寫到第三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