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突如其來
年節(jié)之前的最后一個周末,公司經(jīng)理馮仿在中山街街尾的一家小酒吧里辦了一個聚會,以此來犒勞大家一年的辛苦。
“所有的消費由公司承擔!”
這位年輕有為的經(jīng)理一拍桌子,咧著嘴用爽朗的聲音宣布。此話一出,那些原本打算拒絕的人,重又做了個打算,丈夫推掉了與妻子的浪漫約會,兒子謝絕了老母親的殷切邀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頭有臉的和碌碌無為的,此刻齊聚一堂,一同在炫目迷人的霓虹燈下緊跟著撩人勁酷的節(jié)奏扭動身體。
而獨有陳生,這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卻與歡鬧的人群離的遠遠的,緊著眉頭枯坐在角落的一張沙發(fā)上。他遠遠看著兩手插腰,挺著一對誘人胸脯大笑的芙瑤,這個讓他茶飯不思的姑娘,曾當著他的面在啟明街的那家咖啡廳前接過了一束夾雜著雪花的玫瑰!她比他習慣這樣的狂歡,晃著高高束起的馬尾在一群人的圍繞之中大笑。
就在他盯著芙瑤沉思的時候,王自那瘦高瘦高的身影從人堆中剝離了出來,他學著陳生的模樣仰靠在沙發(fā)上,凝目望了一眼歡鬧的同事,便捅了捅陳生,指向另一張沙發(fā)上胖乎乎的張超。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正摟著一個女同事的肩膀調(diào)情,肉嘟嘟的嘴唇幾已貼在那個女人的耳垂上。
“你看,”他瞇起眼鄙夷的說道,“他又開始了,我們公司的女生,除了芙瑤他都有染指!”
“你這是羨慕還是嫉妒?”陳生調(diào)侃道。
王自的臉忽的一紅,他一下坐直身子,壓低聲音,急促而又氣憤的說。
“為什么這些女生都這么隨便!”他把酒杯砰一聲墩在茶幾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扭過身子對著陳生,“你看那張超!像個肥豬一樣,有什么好!”
“他當然好!”這時,芙瑤提著一瓶酒也坐了下來,低下頭瞥了一眼王自,“你知不知道他們家是干什么的?”
“做什么的?不可能是富二代吧!”
“不!”
“我去!”王自兀的瞪大眼睛,“可是……他長的也不怎么樣??!”
“有錢不就行了,”芙瑤一聳雙肩說,“現(xiàn)在的女孩可是很現(xiàn)實的,她們喜歡一個人,看的往后余生,比如結婚之后的生活啦,孩子上學的事啦什么的,對了,陳生,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呢?”
芙瑤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問道,她高高束起的發(fā)尾從胸前垂下,直著身子坐的很是端正,一襲黑色的職業(yè)裝緊貼著她的軀體,前凸后翹的,微微歪下頭,誘人的紅唇正好出現(xiàn)在陳生的眼簾底下。
“對啊,陳生,你好像從來沒有……”王自也插話問道,但話說到一半,似乎又覺得不妥,隨即閉了口,只是留著不懷好意的笑,壞兮兮的盯著陳生。
“我嗎?”陳生抬起頭,掃了一眼張超懷里的女人,緊而目光又落在芙瑤的身上,他看見女孩的臉微微一紅,但他的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了伏尼契筆下瓊瑪?shù)哪?,“就像……應該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
“很聰明?”芙瑤一愣。
“對,很聰明,”陳生肯定的點點頭,“比如說,她能在最困難的時候流露一種柔弱,讓男人為她赴湯蹈火!”
“這是心機吧!”王自驚訝道。
“對啊,瓊瑪好像也不是……”芙瑤說著,臉霎時泛起一抹紅暈,連忙停住話頭。
“你也在看《牛虻》?”陳生詫異的問。
“我是聽的?!彼⑽⒁惶ь^,匆匆掃了一眼陳生。
“最好是知道一點兒絨花的知識!”陳生微微笑著,仰起頭佯裝沉思一會兒,隨即又補充說道,“還有小提琴、二胡之類的!”
芙瑤聽著,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心也跳的越來越快,她翻來覆去的轉(zhuǎn)著手里的酒瓶,好似那塊貼紙貼錯了地方一樣。王自這才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異常,一把提起酒杯灌了一口。
“酸臭!”
他站起身瞪了一眼陳生,強撐著瀟灑的背影鉆進了人堆里。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耳邊的喧嘩越來越小,小的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陳生伸出手慢慢環(huán)過芙瑤的腰肢,輕輕一用力,她便倒在了他的肩頭上。一瞬間,他的鼻尖兒被芙瑤發(fā)絲間的香氣霸占,他想起第一次走進辦公室的那個下午,芙瑤慵懶的撐著身子坐起,抬著眼皮淡淡的掃了一眼這個新人。愛,便在那一刻滋生。
他們在聚會結束之前就偷偷溜了出去。凌晨三點,數(shù)不清的雪花從黑漆漆的天空落下,中山街上空空蕩蕩,厚厚的積雪上一行腳印自酒吧門前直直的蔓延到一輛橫在街頭的白色轎車底下。街角還有一對在深情擁吻的情侶,正忘我的索取著對方身體上的溫暖。
他看見芙瑤把紅彤彤的臉頰埋在胸前,好似一只黑色的精靈在雪白的世界里亭亭玉立,他癡癡的望著,看她急匆匆的向前跑上幾步,忽而轉(zhuǎn)過身朝他甜甜一笑,用腳踢起一撮雪花,遠遠的指著呆若木雞的陳生。
“快過來!”
她笑著高聲呼喊,又張開臂膀跑了一圈,猛的扎進陳生的懷里。
“你送我回家!”
她仰起頭用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看著陳生,緊緊摟著他的腰……
等到陳生再一次出現(xiàn)在中山街上時,世界已經(jīng)白的有些朦朧,車子的輪胎被斜斜飛落的雪花覆蓋,遠遠的,只能看見一個凸起的雪堆,天上,雪花還在沒完沒了的飛舞著,他們走過時留下的腳印已漸漸被隱沒,只有那一串延伸到轎車底下的腳印依舊清晰,看上去就像有人踩著又走了一回似的。
他習慣性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眨眼間的纏綿已讓時光踮著腳偷偷的跑過了一個鐘頭。順著那行腳印,陳生緊著步子朝住宿的方向走去。
他住的離這兒并不遠,沿著中山街走上幾步,越過前面的那家早餐店,便能看見一條黑漆漆的巷子,只是這條巷子被沿路林立的高樓遮的密不透風,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僅有拐角處亮著一盞瘋狂閃爍的燈,晃的人眼花繚亂。陳生只好打開手機,借著一點微弱的白光,在雪地上緩緩挪動。
然而就在陳生快要走到那盞燈下的時候,從黑暗里突然躥出來一道嬌小迅捷的身影,帶著呼呼風聲,一頭撞在他的胸口上!
“哎!”
陳生驚叫一聲,伴隨著胸腔被瞬間擠壓的悶響,他只覺身體被猛的拋起,雙腳離地,砰的一聲砸在身后的墻上。
眼前陡然一黑,緊著耳邊的一陣轟鳴陳生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他這才感覺到下巴傳來的劇烈疼痛,如被人狠狠地抽了一棍似的!
他掙扎了一陣,撐著膝蓋慢慢站起,眼前一道微弱的白光正隨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他隱隱看見一具黑乎乎的影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哪兒。
“喂!你怎么樣!”陳生晃著腦袋,踉踉蹌蹌的走上前,撿起對方胸前的手機,打在那人的臉上。
那是一張蒼白的有些嚇人的臉,陳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輕輕的扶起她的腦袋靠在身上,她的雙唇因干裂而卷起了一層厚厚的死皮,要不是那一頭枯黃的長發(fā),陳生幾乎看不出來她是一個女人。
“姑娘!”
陳生急得大叫一聲,一把抓住她的雙肩猛烈搖晃起來,慢慢的,他終于聽見女人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雙麻木無神的眸子。
“你怎么樣?”他趕忙俯下身急切的詢問。
然而女人只是微微張了張嘴,頭便軟軟一歪,昏了過去。
陳生心頭一緊,連忙背起女人跌跌撞撞的沖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