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微涼的秋風里埋怨“表弟”的厚此薄彼,載湉卻緩緩地撩開了破簾,從屋里走出來了。人還沒站穩(wěn),他就拽了我的手,眶中的眼淚急得快要掉下來了,“表哥,廷玉的病,我的法子怕是不成!依我看,也許要用洋人的藥才行!可眼下……”載湉望著我絕望地停了一陣,問道:“怎么辦呢……怎么辦呢?”
我低聲安慰他:“皇上勿憂!我想您是過慮了,沈爺該是受了風寒,也許再用幾天您的方子就能痊愈呢?!?p> “表哥!你不知道!一般人是沒什么,可是……哎!這么說吧,廷玉他與常人不同的……”
這下我有些明白了,記得我剛進宮的時候身上的工服極厚,當時我還不明白,最后我聽高總管說起,原來太監(jiān)入水著涼是大忌,很有可能會送命!
我的腦子飛轉,很快給載湉出了一個不好不壞的主意:把沈爺挪進瑾妃的永和宮當差!
載湉帶了三分焦急,白皙的臉上也泛起因此而生的一抹微紅,“這是什么餿主意!表哥,把廷玉挪到永和宮,就能救他的命?”
我不慌不忙地答道:“眼下王胖子不在,正是好機會。您把藥名寫下來,我去設法弄到手,再想法子讓我家李姐兒找機會把藥遞給瑾主兒不就行了。”
載湉道:“表哥,我一會兒讓陸全恩把那張書單交給你,至于那藥名,我會另外寫下來,你看過之后,立刻處理掉,至于木頭老四,還求你去找找李諳達,好歹讓她來見我一面!”
我心中忐忑,在涵元門外如約接到了載湉所開的書單,望著老陸日漸佝僂的背影,我慢慢打開手中的花箋,看見上面正楷書寫的書名,我的心里一緊:十四本書,全部都是西洋機械方面的!我后悔了,方才只念著沈爺的事,竟忘了告訴“表弟”,一定不能把“西洋”這樣的字眼明白的寫下來!
哎,現在想起來也遲了,硬著頭皮上儲秀宮交旨吧!
我獲準進入儲秀宮以后,太后仔細瞧了瞧我得到的那張已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的紙,忽然大笑起來,“好!涇德,果然是好孩子!這些洋人花里胡哨的玩意兒,由他去看,還能翻天不成?!”
接著“姑母”的我的態(tài)度更加友好了,她微微含笑,眼睛卻是不經意地朝下看著,嘮家常似的說道:“涇德呀,李姐兒回家也有多時了,你府上不缺老媽子,這樣吧,再讓她進宮陪我?guī)滋?!你當差去吧!?p> 退出宮門的我,嚇得用手撫去了額頭上的汗珠:想來,如果這一次載湉的朱筆書單上真的沒有任何西洋字樣,恐怕太后一定會對我起疑,那樣我就一定不能全身而退了!
太后一句話,蓮蕪又得進宮了。出宮的我回到公署,心里頭仔細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心里不知不覺地很擔心李蓮蕪,太后會不會就是想扣住她,來試探我呢?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還是放不下忠義的沈爺,終于,這天夜晚,我不請自來造訪了大總管的值房。雖然被大舅子罵得半死,但是一聽說這是載湉的意思,大舅子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答應,三天以后,由他領著瑾妃進南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