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稱長城為塞。
昭君出塞即昭君出長城。
每隔百里塞墻,又于險要之處筑一堡,稱障,武州塞便是筑在山巒險地之間一處障塞。
今日,原本歸漢家控制的武州塞外多了一批不速之客。
這群家伙頭發(fā)微卷,高鼻梁,瞳孔像一顆顆藍(lán)寶石,與漢人模樣迥異,嘴中嘟囔的語言猶如魔咒一般,打擾了這片土地的安寧。
為首是一騎血紅色駿馬、穿羊皮、戴綠寶石額帶、踩翹勾靴、滿頭白發(fā)、面目兇狠的男人。
他被稱漢匈雙方稱作軍臣單于。
“偉大的單于,聶壹等人已經(jīng)斬殺馬邑縣令,其頭顱已被懸掛于城頭之上?!?p> 軍臣單于淡淡的瞥了一眼這個跟隨聶壹前往馬邑的屬下,啟唇,聲音沙啞卻含威嚴(yán):
“汝親眼目睹馬邑縣令死于利刃之下嗎?”
“是。昨夜馬邑縣令正在熟睡,聶壹率領(lǐng)死士潛入其府邸,將其一刀捅死,后聶壹收買守城士卒,馬邑城守備已全部癱瘓?!?p> “哈哈!好!”軍臣單于滿意的拍拍手,豪邁大笑,“此行馬邑必入我手,冒頓單于輝煌,當(dāng)由我復(fù)現(xiàn)!”
俄而,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大單于別急著高興,我覺得有些問題?!?p> 軍臣笑容逐漸消失,迅速鎖定聲音來源,目光趨于柔和。
是一個頭發(fā)修長、容貌剛毅的匈奴青年。
青年左右有六名持彎刀的匈奴精銳護(hù)衛(wèi),身后還有兩個挎著勁弓的射雕手,其胯下之馬雖然比不上軍臣坐騎,但日行五百里綽綽有余。
“我兒于單覺得哪里不對?”軍臣笑道。
“大單于不覺得漢人的反應(yīng)頗為奇怪嗎?我等進(jìn)入武州塞許久,雁門卻不曾派人出來攔截?!?p> “聶壹早就打點好了,漢人的皇帝根本猜不到我會率領(lǐng)大軍直取馬邑,他如何攔截?”
“可是武州塞亦不曾點燃漢軍所謂的烽火?!?p> “哈哈哈。”軍臣再次大笑,瞥了一眼遠(yuǎn)處修筑在山險之中的小堡,嘲諷:“大概是我大軍壓境,武州塞那群螻蟻怕了吧。畢竟其一旦點火,我二十萬勇士胯下鐵蹄會踏破武州峰巒?!?p> “兒臣覺得謹(jǐn)慎一些為好?!庇趩悟T馬低頭,提醒道。
“大兄,左賢王說得有道理,不如由小弟率領(lǐng)我部在此駐扎,若有危險,可暫時拖延一二?!币林尚表新舆^一絲冷光,皮笑肉不笑道。
軍臣瞇著眼睛,環(huán)視一周。
神秘險峻山巒起起伏伏,遼闊無垠的鮮綠色草地一眼望不見頭。
的確可能存在未知危險。
“此地距離馬邑城還有多遠(yuǎn)?”
跟隨聶壹前往馬邑的使者急忙回應(yīng):
“一百余里。”
軍臣盤算一陣子,沉聲道:
“也罷,左谷蠡王便暫且統(tǒng)轄右賢王部,再加上右大將部,留在此地駐扎接應(yīng)。七個萬騎,足夠抵擋大多數(shù)漢人了。其他人,隨吾攻陷馬邑,搶奪財物!”
“遵命?!?p> 伊稚斜笑著抱拳,對右大將“友善”揮揮手招呼一下,領(lǐng)著七個萬騎從匈奴精銳中脫離出來,開始就地安營扎寨。
竟然派匈奴右部與自己這隸屬匈奴左部的左谷蠡部合成一軍。
這位兄長果然在忌憚自己的力量啊。
……
馬邑城外山谷,漢軍大營帥帳內(nèi)靜的可怕。
一盞油燈擺放在大帳中央,昏暗搖曳的火光照亮了三個人。
年過百半的護(hù)軍將軍韓安國著深紅色將甲,閉著眼睛,在腦海中默默盤算進(jìn)攻的幾種可能性。
雖然匈奴大軍被圍困于馬邑已成定局,但為將者,應(yīng)當(dāng)考慮如何做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韓安國下方:
驍騎將軍李廣坐于左手邊,輕車將軍公孫賀坐在右手邊。
二人對視一眼,皆沉默不語,靜靜等待消息。
戰(zhàn)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主將浮躁必定會導(dǎo)致慘敗。
帳外,亦靜的可怕。
二十多萬大軍穿甲持戈、目視馬邑,蓄勢待發(fā)。
乍然,一聲尖叫打破了此地的寧靜。
“報!!”
一騎著快馬的士卒馬不停蹄的沖進(jìn)營壘。
“報??!”
來了!
李廣蹭的站起來,急忙沖到門口,掀開營帳的幕布,一個滿頭大汗的斥候鉆了進(jìn)來。
“護(hù)軍將軍、驍騎將軍、輕車將軍?!?p> “不必廢話。”
韓安國坐在案幾后,雙眸炯炯有神:
“匈奴到哪里了?”
“半日前,軍臣單于率十萬大軍離開武州塞,向馬邑開拔,預(yù)計今夜便能進(jìn)入馬邑城?!?p> “哈哈!諸公,時機到了!”韓安國興奮的站了起來,身上的鎧甲嘩啦啦作響,“建功立業(yè),就在今日!只要能將匈奴全殲,封侯不在話下!”
這個老頭兒一邊鼓舞二人,一邊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李廣。
這位老伙計參加大大小小戰(zhàn)斗幾十場,雖然獲功,只因情商太低,一直沒能封侯。
本來七國之亂是一個好機會,只可惜這廝竟然接受梁王將印。
將印這玩意兒能隨便接嗎?
先帝不懲治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更別說封侯了。
李廣感受到帳篷內(nèi)朝著自己射來的兩道熾熱目光,眉頭壓低,冷聲拱手:“韓兄,公孫兄,吾先領(lǐng)兵出擊了!”
“哈哈,同去!吾也要領(lǐng)兵出擊啦。”
公孫賀笑哈哈的摟著李廣往大帳外走。
韓安國目送二人離開,又不急不慢的坐下,繼續(xù)思考進(jìn)攻路線。
若今夜到達(dá),傍晚出兵也不遲。
……
距離斥候回來已經(jīng)過了三個時辰,天熱漸漸暗了下來,山里開始轉(zhuǎn)涼了。
韓安國披著一件羊皮,站在山頭,皺眉眺望遠(yuǎn)處火光明亮的馬邑城。
不知怎的,心頭越發(fā)緊張。
“什么時候了?”
“回將軍,現(xiàn)已亥中?!?p> “斥候呢?回來了沒?為何匈奴還沒有到?”
“已經(jīng)派人去催了。”
“李廣、公孫賀二人布置的如何?”
“驍騎將軍李廣部已經(jīng)吃了兩頓飯了,若再不來,恐怕要吃第三頓了。至于公孫將軍那里,倒是沒有動靜?!?p> “哈哈哈,李廣那廝恐怕等不及了吧,這畢竟是他距離封侯最近的一次。”韓安國笑呵呵的打趣一聲。
“將軍,斥候回來了!”
韓安國淡定之心蕩然不存,急忙轉(zhuǎn)身,注視跑過來的斥候,詰問:
“人呢?匈奴為何沒來?”
斥候悲慘驚呼:
“將軍,出事了!匈奴開始往武州塞撤退了!”
“什么?!”韓安國臉色大變。
與此同時,李廣、公孫賀駐扎的位置,長號作響,開始回蕩騎兵出征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