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涼風(fēng)徐徐,青山山路上灑滿枯黃的樹葉,游人踩上去發(fā)出莎莎的響聲。
李炫奕先是騎馬趕到是青山腳下,沿著蜿蜒盤旋的山路而上,袍袖一角沾上清晨的晨露,他翹起的眼睫上亦有晶亮的露珠,快步急行,在半山腰見到了司徒尚。
“你怎么在這里?”
在司徒尚面前,李炫奕不愿意露出狼狽,整理了袍袖,看司徒尚的高冠博帶,他匆忙的梳妝,李炫奕剛起身,發(fā)髻是橫斜的,輕聲嘟囔一句:“矯情!”
司徒尚高遠(yuǎn)的眸子靜若湖水,左臂微抬起,李炫奕看到了他手中的竹簡,司徒尚右手扶著涼亭的圍欄,清冷的語調(diào)可劃破晨空。
“你又為何來青山?”
司徒尚幾乎每日都會(huì)在此誦讀,李炫奕臉上多了幾分懊惱之色,煩躁的踢了山路上的石子,“我···你盡管讀書,我不打擾你?!?p> 李炫奕眼珠一轉(zhuǎn)速度很快的越過司徒尚。
司徒尚雙手展開竹簡,轉(zhuǎn)而依靠著涼亭的柱子,目光落在竹簡上,悠然的開口:“秦王世子殿下壞人好事會(huì)惹人討厭,青山之中,吵鬧聲不絕于耳的話,失顏面得不僅是你?!?p> “老太婆太折磨人,還不讓人說?”
李炫奕回頭怒視司徒尚,心懷忐忑的問道:“你在意蕭琳?”
司徒尚若遠(yuǎn)峰的秀眉沒有任何變化,“我只是明白她如今最想要什么?世子殿下生而富貴,無大不孝之舉將來必承王位,然她同世子殿下不一樣,無父可依,丹陽真人又遠(yuǎn)在三清道觀。她若無毅力決心,只會(huì)泯滅于眾人之中。再過十年,世人知曉祁陽侯夫人,不知她的名諱?!?p> 李炫奕抬頭看去,目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木,遙遙可見陽崖玉泉旁邊有一抹亮色,李炫奕聲音低沉:“泯滅于眾人又能怎樣?我看得到她不就好了?”
在他身邊,蕭琳怎會(huì)泯滅于眾人之中?
“若她肯因?yàn)槭雷拥钕露鴵P(yáng)名,她不會(huì)到吳郡。雖然我不知為何去陽崖玉泉取水,她今日付出總會(huì)有收獲?!?p> 李炫奕嘴唇抿緊,騰騰幾步向上登山,“不管你說得多有道理,我心疼!”
他這聲低吼聲,在青山上回蕩。沉靜宛若仙人沒任何喜怒哀樂的司徒尚終于從竹簡上抬起頭,深邃不解的目光凝在李炫奕的身上,“心疼?”
秦王世子不可能常留在吳郡,他心疼能心疼幾日?看蕭琳取水的神態(tài),司徒尚絕不相信只是一次兩次,司徒尚將竹簡合上,隨后又展開,修長的手指緊扣竹簡,眉頭不解的簇起,邁出一步隨即停頓下來,啞然失笑,他怎會(huì)有心疼如此軟弱的情緒波動(dòng)?修行尚不到火候。
秦王世子可任性妄為,他司徒尚卻不能!
李炫奕攀登到山頂,看到蕭琳蹲著身子,她白嫩嫩的小手揉著腳踝,裙邊上沾上著灰塵,蕭琳背對(duì)著李炫奕,因此看不到她的面色。
李炫奕腳下移動(dòng)得更快,站在蕭琳身后,慢慢的蹲下,“毛絨團(tuán)子?!?p> 蕭琳回頭正好同李炫奕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清晨的陽光灑落進(jìn)他眼底,璀璨而又金亮,在黑白分明的瞳孔深處藏著一個(gè)小人兒,蕭琳的手離開腳踝,慢慢的起身,但腳踝處絲絲的疼痛,讓蕭琳的站姿多了幾分的勉強(qiáng)以及別扭。
不想被如此氛圍影響,蕭琳問道:“你是來陽崖玉泉旁邊賞景色的?”
李炫奕手臂多了幾分沉重,但卻堅(jiān)定的抓住蕭琳的胳膊,將她按坐在旁邊石頭上,蕭琳的腿向后縮,蹲著身子的李炫奕隔著底褲抓住蕭琳的腳踝,手勁是輕柔的,但口中卻滿是抱怨,“都腫了,還亂動(dòng)彈?安靜的坐著?!?p> “放手?!?p> 蕭琳手足無措,手指不安的扣著石頭,扣著衣裙,小聲說道:“沒事的···就是絆了一下···山路不平?!?p> 越說聲音越小,李炫奕手心的熱度燙紅了蕭琳的臉頰。
他半跪著,為她除去木屐,纖細(xì)小巧的腳腕在他手掌上托起,只要蕭琳皺眉,李炫奕會(huì)停下揉腳踝的動(dòng)作。
在他手中像是捧著稀世珍寶,蕭琳臉頰緋紅,李炫奕一樣俊臉紅紅的,“還說本世子是笨蛋,你自己好到哪去?走個(gè)路都被絆倒?!?p> 蕭琳推開李炫奕,重新穿上了木屐,蕭琳說道:“我沒事了,雖然你說不話不中聽,但我還是謝謝你?!?p> 腳下果然輕快了很多,蕭琳幾步走到陽崖玉泉旁邊。從山頂?shù)膽已驴p隙流淌出的清澈甘泉的泉水落在懸崖下各式各樣的怪石圍成的池子中,最頂頭的石頭呈現(xiàn)猛虎形狀,蕭琳一手扶著虎頭,一手拿著瓦罐取水。
李炫奕有幾分悵然若失,見蕭琳取水,立刻跟上去,在她身邊護(hù)著,“喂,你跌進(jìn)水池中可就丟人了?!?p> 蕭琳側(cè)頭笑盈盈的說:“你說一句小心點(diǎn),能怎樣?”
“誰擔(dān)心你?!崩铎呸饶樃t了一分,眸子多了囧色,眼角余光關(guān)注蕭琳,仿佛在欣賞景色,“喂毛絨團(tuán)子,你還得取水幾日?”
“不知道呢,姑祖母說什么時(shí)候她滿意了,我才能跟她學(xué)習(xí)。”
蕭琳語氣里帶著幾許的失落,李炫奕一聽便惱了,“老姑婆性子太古怪,毛絨團(tuán)子不用理會(huì)她?!?p> 蕭琳咬牙道:“你說誰老姑婆?”
“就是上次請(qǐng)本世子去的人,你沒發(fā)現(xiàn)她好像沒嫁人···”李炫奕看蕭琳臉色不好看,聲音放輕了一些:“即便嫁人也是守寡的,母妃說守寡不嫁的女子性情古里古怪。毛絨團(tuán)子不同她在一處更好。”
蕭琳瞪了李炫奕一眼,側(cè)身對(duì)著他,“你就是有這種本事,上一刻讓我覺得你很好,下一刻就說些昏話,你口中的人是我姑祖母!秦王世子殿下,她就是性格古怪,也是我敬佩的人。何況她還送你兵書,九天兵鑒是容易獲得的?”
李炫奕惱怒道:“本世子是為了誰?老太婆折騰你還有理了?”
蕭琳撇下他轉(zhuǎn)身下山,李炫奕愣了一會(huì),在后面說:“好了,我不說她,你想找名師的話,本世子讓父王幫你。”
“你除了秦王殿下之外,還有什么?”
蕭琳停下腳步,朗聲說道:“你得九天兵鑒是因?yàn)榍赝醯钕?,你真?dāng)吳郡得人都看重你?不是秦王殿下的面子,你就算闖出去些名頭,也無法同司徒九郎齊名。”
李炫奕看蕭琳越走越遠(yuǎn),狠狠的跺腳,“誰說我只是依靠父王?毛絨團(tuán)子,本世子會(huì)讓你收回這句話···可惡···毛絨團(tuán)子···”
你下山小心點(diǎn),再摔倒,腳會(huì)更疼的。李炫奕不自覺的墜在蕭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