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來買東西的,哪有錢總是賣布呢?!贝髬寴泛呛堑男?,與之前講價時候的盛氣凌人是兩回事;看來要是沒有和錢掛鉤,大媽都是個好相處的人。
玨玉往樹蔭里推了一步,回答道:“這樣啊?!背诉@個,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大媽的印象在她腦海里還是很可怕的。
這時候大媽注意到她一直站在外面,而門上上了一把大鎖。
“這丫頭把主子鎖在外面,我說掌柜的,你還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贝髬尶跓o遮攔的說著,也不管這話中不中聽。
玨玉沒有答話,心里想著怎么樣才能擺脫大媽;可是現在她不想回去,有沒與地方可以去。
“女娃,要是你現在沒門進,到我那里坐坐吧,說不定晚點她們就回來了。”大媽看著她躊躇不定的樣子,一把抓過她的手,直接向前走。
“等等,等一下。”冷不丁的被她抓住,玨玉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說道:“我先和轎夫說一下?!?p> 若是說單憑大媽這樣一說,就能把玨玉帶走,這也太小看她了;只是她現在不想回去行宮,也沒有別的好地方可以去,想著跟著大媽走走也不錯。
玨玉和轎夫說了大概,便叫他們回去,而自己跟著大媽走到附近的菜市場去。到了這里,她才知道,大媽的講價并不是因為她是女娃好欺負,而是逢人必講,扯著嗓門直接吼的。
有些地方實在講不了,也要那點姜、蒜等小物件;要是拿不到就破口大罵,市井流氓的樣子被她表現的淋漓精致;玨玉一直站在后面,不敢說話,生怕他們認為她是一伙的,在她身上找晦氣。
一輪轟炸下來,大媽擦著額頭上的汗珠,說:“我們回去吧?!?p> 說著,大媽把玨玉帶到菜市場的東面,一直走慢慢的人煙稀少起來。直到走到一間用黃泥堆砌的小房子前停下來,玨玉看了一眼,這樣的房子連青磚紅瓦都算不上;墻體是用黃泥磚堆砌而成,頂上的瓦片夾雜著禾麥稈,為了防止風吹翻,最上面還用幾條粗粗的木頭壓著。
兩間并排的房間分不出主次,一旁還有一間矮小的廚房,人進出要彎著腰;外面用竹片籬笆圍成一個簡單的小院,養(yǎng)著一些雞鴨等;在廚房側面,堆雜著一些務農的工具,還有一些捕魚所用的網和魚漂之類的東西。
“妞妹,阿柴,有客人來了!”
大媽朝著院子里叫了一聲,一對十二三歲的雙胞胎應聲走開,看到玨玉,眼里都充滿著好奇。玨玉笑著走過去,看到他們身上都穿著新布所織的衣服,樣式很簡單卻洗的很潔凈。但是這個布料,是大媽第二次所買的布匹,而大媽身上依舊穿著上次所見的,布滿油跡的粗布麻衣。
“姐姐是客人嗎?”妞妹看著玨玉,幾乎是兩眼發(fā)光,也許是看著玨玉身上的絲綢和頭上珠釵。
“算是吧?!?p> 阿柴就較為懂事,站在前面不說話,但是手指著里屋,意思是進去坐。玨玉跟著他走進去,其實也不算大廳,一張四方形的木桌子旁邊有兩張破舊的小床,看來這兩人就是睡在這里;而在里面一件更小的房間,便是大媽的房間,里面除了一張床,還堆滿各種雜物。
“爹,來客人了?!?p> 妞妹小聲的說道,和剛才初見面時的聲音相比,矮了一截。
“打擾了。”玨玉這才注意到在一角的太師椅上坐著的中年男子,他穿著那玄青色絲綢裁剪而成的儒袍,看到玨玉站起來上前兩步,拱手作揖說道:“客氣了。”
中年男子做了個手勢,讓玨玉坐下;玨玉看著眼前這偏瘦的男子,怎么也無法把他和大媽聯系在一塊。
“你是內子的朋友嗎?”大叔和她攀起家常來。
而玨玉,也避重就輕的簡單說起來,期間男子只是笑著聽,時不時點點頭,和一把大嗓子的大媽簡直是天淵之別。
“劉叔,看你是個讀書之人,為什么會在這里呢?”玨玉和他熟絡以后,問出了她的疑問。
劉叔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并沒有說什么,而是扯開話題說:“妞妹,去看看你娘做好飯菜沒有?!?p> 玨玉見他不想說,也自然的轉移話題嗎,“大媽真的是很會操持家務,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這是你的福氣?!?p> 這不是恭維的話,單是看著劉叔身上的綢緞和大媽身上的粗布麻衣,就知道他在大媽的心里的地位。
殊不料劉叔的眼神更加暗下去,點頭的笑,說:“算是吧?!?p> “爹,娘說可以開飯了?!辨っ锰嶂堝佔哌M來說道。
劉叔看著玨玉說,“家里不好,想必內子也沒有買什么好菜招呼,就吃一頓便飯?”
阿柴拿著碗筷走過來,劉大媽則端著飯菜,跟在后面。這就沒給玨玉說不的機會。
玨玉拿著已經用的有點脫瓷花的碗,問道:“你們只有妞妹和阿柴兩個孩子嗎?”
“才不是呢,多子多福嘛,大妹嫁了隔壁村,生活也不好,她丈夫是個好賭的人;哎,大妹就是命苦,要是我能掙多點錢的,給的起彩禮,也不至于害了大妹,嗚嗚~~~”
劉大媽說著說著,渾濁的眼淚流下來,她好不唯意的用腰間的抹布抹著。玨玉看自己一開口就觸動了人家的傷心事,從袖口里掏出手絹遞上去,說:“用這個吧。”
劉大媽看著玨玉遞上的杭繡的手絹,一把接過去,象征性的抹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到臉,說:“你看我這都給你弄臟了,你也不要了吧?”
原來就沒打算再要回去,玨玉笑著點頭;但是劉叔卻出聲了:“你這算什么樣子,一條手絹也值得你去摳嗎?”
劉大媽也不甘示弱的說起來,“人家都說不要了,你在叫什么,知不知道在集市上賣,可以賣到五十錢的。”
玨玉不知道這條絹帕的原價是多少,但是既然用過的都能賣這么多,那么原價肯定不便宜。
“你,你真丟臉!”劉叔氣急,他不會吵架,只能這樣說。
“算了,這樣的手絹我有很多,就給大媽吧,用那塊抹布對眼睛不好?!?p>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變成了和事佬,看來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劉叔被玨玉這樣一說,也不好再說什么,低頭吃飯。
她注意到,劉叔的手很白嫩,唯一起繭的地方,是右手執(zhí)毛筆的地方;這個虎背熊腰的大媽不同,這樣多多少少也猜得出他們兩個平時的分工合作。
一頓飯很艱難的吃完以后,玨玉想要離開?,F在已經是九月底,天也黑的很快。
“姐姐,你陪我玩好嗎?”妞妹忽然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說,因為有這樣的娘,她從小受的白眼并不少。
“我還有事,要回去。”玨玉可不想再呆在這里,萬一又看到劉叔和大媽的火花,她可不想遭這樣的罪。
但是妞妹并沒有放過她,拉著她的手說,“就陪我說一會話,總是沒人陪我說話。娘每天都要去耕作捕魚,而爹總是拉著阿柴教他讀書,沒人理我?!?p> “這樣啊,那妞妹要我和你說什么呢?”玨玉做下去,看著妞妹;今天她真是犯了太歲,每遇到的女孩都一個比一個小。
“我想有個可以說話的朋友,我想像姐姐那樣漂亮,穿的好看,戴的好看?!辨っ眠€小,想到什么就說出來,也不怕被人說市儈,也許這一點是受到了她娘的影響。
“你喜歡就給你吧。”對于身外物,玨玉一向不在乎;一直嬌生慣養(yǎng)的她,從來沒想過這些東西的價值。
她取下頭上所有的珠釵,鈿花,遞到妞妹的面前說,“喜歡什么,自己挑?!?p> 妞妹還沒伸手出去,劉叔在后面一巴掌拍在妞妹的后腦勺上,怒不可赦的說,“盡跟你娘一個德行,什么都貪!”
妞妹看著她爹,躲在玨玉身后,一句話不吭。
玨玉拉過妞妹,對劉叔說:“小孩不能打,我只是看她喜歡便讓她挑一下,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p> 劉叔看著玨玉,嘆了一口氣說,“都是賊婆娘,姑子你別相信,我也不能說什么。”
他說著,一臉的悔恨,雙手放在背后,踱步進里屋去。
這使玨玉更加堅定不能再留在這奇怪的地方,她把手中的頭飾全部塞在妞妹的手中,說道:“就當做是你以后的一點嫁妝吧,雖然很少,可是可以湊著著用。很晚了,姐姐要走了?!?p> 沒等妞妹說點什么,玨玉已經走到籬笆木門前,說道:“我走了?!?p> 好在這條路并不算復雜,只要花些許時間,就可以走回布匹店去。盡管她不喜歡公主的行宮,但是天黑了,除了回去她哪里都去不了。
“游蕩很好玩嗎?”
南宸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淡而冷漠。她吃驚的回頭看去,之間南宸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停在她身后。
玨玉抬起有,看著馬背上的他,穿著官服,好看的過分。
“現在你的身份,不便在街上這樣和我搭話吧?”玨玉的聲音和他一樣,淡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