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一病,就病到了年后。除夕家宴,我也未能出席。
翌日,崔璇裊裊婷婷地來芳華宮探望我。她總是這樣,來得勤。一些小打小鬧的把戲,我也就笑笑就過去了。糾糾纏纏,懶得去理。
可是這次,她帶來了一個讓我不得不去理的消息。
謝修華有孕了,月余身子,才診出。
陳郡謝氏,世家大族,族中子弟多任軍職。近年來,謝玄一脈頗有才學,在文人間極具盛名。文武雙全。未進宮時就聽說了謝家有龍鳳雙胎名頭不小。
這位謝修華,出自謝玄一脈,好似正是這龍鳳雙胎的堂妹?
那位龍鳳胎阿兄,應(yīng)該還未入仕。就是不知,這堂兄妹之情有幾分重量了。
崔璇看著我,好似很緊張我對謝修華的看法。我大大方方任她打量,默默地清了清嗓子,道:“此為喜事,應(yīng)立即稟告陛下。勞煩夫人好生照料著謝修華,我身子不好,就不去過了病氣給皇嗣?!?p> 我又像想到什么,連忙問:“可曾稟了陛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妾來時就派人去稟了陛下?!彼皖^應(yīng)聲,“太后處也派了人去?!?p> 我看著她,依舊笑吟吟的,不語。
下側(cè)的妙書聽見這話,臉色微變。我知道,她應(yīng)是想起來那次傳召。魏燁鴻遲早會延綿子嗣,出自誰腹中不一樣。只是眼下要棘手些罷了。
“貴嬪,該喝藥了?!泵顣雎曁嵝训?。
聞弦歌而知雅意。崔璇起身告退。
“娘娘,謝修華那里……”妙書一臉憂心。正是大好的青蔥年華,怎么老是蹙眉。好生生的俏麗佳人懨懨的,都不養(yǎng)眼了。
“按禮數(shù)來就好,愁什么。”我端起藥,視死如歸般牛飲。
午歇前,魏燁鴻命人送了什么東西來。隱隱約約聽見了妙書和黃門郎的交談,但是飲藥后總是昏昏欲睡,不欲起身,徑直睡過去了。
待我看到那東西時,震得我一下就清醒了。
他命人送來了上月的起居注,不同于我上次查看的那本,這本應(yīng)是宗正府里的記載。也就是說,這本的可信度高于后宮內(nèi)府可查看的那本。
白紙黑字,那晚魏燁鴻確實在謝修華處用了膳。他察覺到不對后,就悄悄帶著人離去了,是儀仗在謝修華宮中停至夜半。
“娘娘,陛下說,后宮以娘娘為尊,還望娘娘費心,不惜一切代價,查明此事?!泵顣⌒囊硪淼剞D(zhuǎn)述著,“還說,此事不宜聲張……”
腦仁疼,真的腦仁疼。這魏燁鴻著實可惡,若是碰了那謝修華還好,偏生又沒碰!因是陛下第一個子嗣,謝修華的醫(yī)案由三位太醫(yī)令看顧,做不得假。就好大一頂綠帽,還讓我來查!沒臉沒皮了!
我悔啊,后悔至極!當初在民間就該好好學學,學那潑婦罵街之詞!黑發(fā)不知勤學早,詞到罵時方恨少!
“知道了。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币皇墙甜B(yǎng)使然,我?guī)缀醵家ニ橐蛔彀籽??!敖o謝修華的賀禮,你親自去送。”
“然后去查謝修華一月前的飲食起居,事無巨細,還有待字閨中之時……”我示意妙書過來附耳而語。
這些事,當然要用陶家人去做,不然魏某人怎么知道我拖著病體也去給他處理這等煩心事!
妙書退下后,我讓廊下候著的宮婢也退下了。我習慣一個人在午睡后,走到芳華宮的后殿小花園,坐在園內(nèi)的小亭子,有時彈彈琴,有時看話本,有時就這般靜靜坐著。
今早下了一層薄雪,我踩著木屐,走到小花園。這個季節(jié),黃燦燦的臘梅傲立枝頭,清香撲鼻。素手掀開厚厚的帳幔,亭內(nèi)已經(jīng)鋪好了厚厚的地毯,爐子里燃著上好的金絲碳,不見煙霧。檀木小幾上累好了書冊,一具歷史悠久的焦尾琴也擺在亭中。
脫下木屐,踩上厚毯,雖是亭中,卻不見寒涼。
我的用度算得上是奢華了。在家中時,我也是這般開銷,嫁進宮了也不曾改過。若是按照貴嬪的月例,斷斷是享受不得這些。加上我三病兩痛,時常用名貴藥材養(yǎng)著。尋常人家,還真供不得我這般精致的瓷娃娃。
“呵~”我也說不準,這聲輕嘲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其他。
我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取出壓在最下邊的書冊,從里邊拿出一張信紙。
是喃喃的信。
虞家大郎,還真是……塵世間,飲食男女,吃飽喝足了,不就是情之一字嗎?
我在江南時,也曾見過這位虞郎。人前端方君子,文質(zhì)彬彬。如果不是撞見他夜里翻墻,來教坊堵喃喃的樣子,我是萬萬不可想象這位高嶺之花般的世家郎君折腰的樣子。
我雖不解二人糾葛為何如此之深,也只是抱著讓喃喃去試一試的心態(tài),沒想到這人竟直接繳械投降?我能從字里行間看出,喃喃應(yīng)是答應(yīng)了他什么要求,但既然應(yīng)下就應(yīng)該能做到。
比料想的快了不止一星半點兒啊……
真是一個好消息啊……我頗是愉悅,將信紙扔進爐中。
江南的風,快吹到京都了。
肖眠好
嗯嗯,看起來融融也是挺矛盾的一個人。這姑娘一方面消極厭世,冷心冷情,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確實受了生民供養(yǎng)……她知道家族的培養(yǎng),家族的利用,也知道家族的疼愛,心里門清兒,所以才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