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p> 對面的老中年一臉怒氣,情緒激動地瞪著我。過了好半天,他才恍惚地把視線移到了打我的手上。
“怎。。。怎么了?”我不解地問。
謝叔為人隨和,脾氣也溫,一直挺照顧我和誠誠。
我入這行的時間短,很多東西都不懂,是因為有他幫襯著,我才勉強以此度日。
謝叔一個人過,本來他有個老婆和兒子,但因為受不了他的眼里只有古董,很久以前就跟他離了。偶爾逢年過節(jié),我們還會互相串門,除了生意以外,有什么好東西,也會拿到一起看看。
他說,我欠安哥一條命,他的子女我當親生的待好。安哥是我老爹。
謝叔從來沒有真怒過我,哪怕是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他的一青瓷給摔了,他也只是嘔了兩天氣,之后照樣笑著來打平伙兒。
可為嘛兒現(xiàn)在突然打我?我做錯了什么?
“謝叔,這東西不是我偷的,它干凈著呢!”我一邊摸臉一邊說。
在我看來,過渠不算偷,最多是順手牽羊。
謝叔看了我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身子一頹,坐到了椅子上。
“我倒寧愿是你偷的?!?p> “哈?”
謝叔眼也沒斜地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我坐了過去,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
“言言,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過渠去了?”
“咋。。。咋的了?”
古玩這一行,要是不岔幾腳旁路,是很難會有什么好東西的,要賺錢,有些險就不得不冒。
謝叔收土貨,看到好東西也會憑著一張三寸不爛舌把對方騙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低收高賣。
我不覺得我去過渠有什么大問題,就承認了。
“你跟誰去的?!”謝叔嚴厲地問。
“就。。。就我剛問的那個秦雪狐?!?p> “只有你們兩個?”
“還有鬼影。。?!?p> “什么?!”
謝叔突然大喊,我被嚇了一跳,沒敢再說話。
“居然。。。居然。。?!彼煌5負u著頭,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謝叔,你。。。你認識她們?”我小心翼翼地問。
“不認識。。。不認識。。。那些人。。。我怎么可能會認識。”
他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謝叔渾身不對勁兒,整個莫名其妙,我真不明白我去過渠到底有什么嚴重的。
想了想,還是等他冷靜下來再說吧,我岔開話題。
“謝叔,那個,誠誠的醫(yī)療費你不用替我擔心了,我預(yù)交了一些?!?p> 剛才還失神的人突然一愣,眼睛睜大了一圈,但馬上就恢復(fù)原狀,喃喃地說:
“我怎么沒想到呢。。。我怎么就沒想到呢。。?!?p> “謝叔?”
老中年很疲累地擺了擺手,重重地揉著太陽穴。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p> “那行,您好好休息,我。。。我走啦。”
謝叔點了點頭,我看了一眼放在小茶桌上的玉鏡,算了,下次來再拿吧,希望一會兒謝叔看了,狀態(tài)會好一些。
回到店里后,一時還睡不著,打開小客廳的電視看,換了好幾個臺,都沒什么意思,直接把電視關(guān)了。
我租的這房子的格局很古老,前面是大廳,隔了一塊像走廊又比走廊寬敞的地方后,是兩間緊挨著的臥室,左邊是廚房,右邊是洗漱間。
大廳被我當成了店面,中間那塊兒地方被我置成了小客廳,我睡在左邊的房間,右邊是誠誠的,已經(jīng)空了好幾年,不過我還是經(jīng)常去打掃,也不算太臟。
保溫瓶里的水已經(jīng)見底,倒完之后,我去廚房燒了一壺。
捧著杯子,我在想,等誠誠的病治好了回來后,我就買個飲水機,就上次路過商場看見的那個制冷制熱雙重功能的就挺不錯,燒水其實是件挺麻煩的事兒。
想了想,我又拽過從河南帶回來的那個背包,把里面的東西清了出來。
除了拿去謝叔那的玉鏡,我還留了那兩只青銅鑄成的神獸,一只是龍,一只是貔貅。另外還有一根玉簪,三佩玉飾,那幾顆已經(jīng)沒有多少光澤的珍珠,一只翡翠兔,一套瑪瑙手飾,有耳環(huán),手鐲和項鏈。哦對了!還有那四塊不知道是石頭還是什么的東西,雞蛋般大小,我也給留了下來。
從那四塊石頭里挑了兩個最相像的出來,把其它的寶貝都放到一個鋪了層軟綢的木盒里,再把房間床底下那只我老爹留給我的死沉死沉的木箱拖出來,把木盒放進去,上鎖,安心。
最后拎著那破爛不堪的背包到處掏了掏,看還有沒有東西,發(fā)現(xiàn)在其側(cè)旁的網(wǎng)袋里還有些紙。
我艸!最大的寶貝我居然給忘了??!龍鱗啊龍鱗?。?!
激動得把最亮的那盞燈打開,心潮澎湃地將那些紙拿出來,掀開后,幾片半個手巴掌大小的鱗片出現(xiàn)在里面,在燈光下竟然顯現(xiàn)出了七彩之色,像是可以流動一樣不停地變化著。
好漂亮!我不由得心生贊嘆,果然是天上才有的東西!
觀摩了一會,把鱗片放到桌子上,我打算找塊軟布包起來,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回到燈下的時候,我愣住了,那是一片不可思議的景象!
龍鱗在慢慢地消失,一點一點的,先是邊緣,然后是中間,最后是鱗末,在紙上化成了一抹金粉,散到空氣里的時候,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我看呆了,就那么站著,沒有撲過去把紙緊緊地折起來以阻止龍鱗繼續(xù)消失?;蛟S在我的潛意識里,我知道,不管做什么,都阻止不了這場消逝,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整個過程好好記下來。
說不上可惜,這本身就是不該存在于世上的東西,之前的興奮,大概還是摻雜了一些不知所措的。
看著空蕩蕩的白紙,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關(guān)上燈,把熱水倒到保溫瓶里,關(guān)燈睡覺。
第二天,稍微打掃了一下店里,守到下午也沒有人來,掙扎了會,還是決定去看看誠誠。
把身上的藥換了一遍,然后穿上高領(lǐng)長袖和牛仔褲,帶上手機,出門。
去ATM那取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帳上多了六萬五,心情大好,去超市買了一大堆糖。
誠誠的病,名字挺長,我沒記住,好像是和血液有關(guān)。這病唯一的好處在于,它忌辛辣但不忌甜,誠誠最喜歡吃糖,從我記事起他就這樣兒,以前是怕他把牙齒吃壞掉,現(xiàn)在。。。我都隨他。
到人民醫(yī)院的時候,誠誠中午做完檢查,還在睡。
跟醫(yī)生了解了一下情況,還是和以往一樣,唯一能聽懂的就兩句,雖然沒有進展,但也沒有惡化。
誠誠腦袋剃得光光的,怕他半夜著涼,我買了頂帽子給他,他嘴里雖然抱怨說,戴著很難看,但每次來看他,那頂帽子還是乖乖堆在他腦袋上的。
“姐,我想回家?!?p> 誠誠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沒有問我這些天去了哪里,應(yīng)該是謝叔和他說了吧。
我?guī)退麎|起枕頭,無奈。
“等你好了,咱就回去?!?p> “好?!?p> 誠誠每次都是這樣,明明知道我的回答還是要問出來,得到答案后也不哭,也不鬧。十六歲,是還可以撒嬌的年齡,他卻那么懂事。
我把糖拿到他面前,他臉色一慌,忙說:
“姐,你又亂花錢!”
我想笑,又想哭,這破小子,眼睛看到糖時都發(fā)亮了,還。。。還裝什么裝!
我剝了一顆牛奶糖塞到他嘴里。
“最近做了筆大生意,這點糖小錢兒,你別擔心?!?p> “真的?”
“那是,下次謝叔來了你問他?!?p> “我才不信,你都和他串通好了?!?p> “你這小子!”
我故意按了按他的頭,誠誠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消停了會兒,誠誠攢了攢身子,拉著我說:
“姐,你給我講故事吧,你店里那些事兒可有意思了?!?p> “呵,好?!?p> 我每天到醫(yī)院,誠誠都要我給他講店里的生意如何,或者我吃的怎么樣??此麃y操心的樣子,我索性就編了些客人講給他聽,沒想到他還上癮了。
“誠誠,我最近看了部電影,名字我不大記得了,內(nèi)容挺有意思,我給你講那個行不?”
“行!”
然后我就把這次下渠的經(jīng)歷編成了一個勇士們的冒險故事,加加減減地講給他聽,聽得誠誠一直哇哇哇地大叫有趣,好玩兒。
我覺得,這一趟,值了。
下午吃過飯后,我?guī)д\誠下去散步。
“哎對了!姐!”
“嗯?”
“你還沒跟我說過你的朋友呢!”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和你很要好的那個??!”
“很要好的?”
奇怪,我平時除了生意就是誠誠,哪有什么朋友。要說是以前的同學(xué),都幾百年沒見了,怎么也說不到要好那個份兒上。
“就是那個年紀雖然有點大,但是很溫柔,還說是你讓她來照顧我的那個阿姨??!”
誠誠這么一描述,我一身冷汗,我根本不認識這樣的女人!一點印象也沒有?。?p> “她叫什么名字?”
“我記得是。。。是。。。秦。。。對了!她叫秦雪狐!”
“什么????。。 ?p> 頭皮一下炸開!腦子也一片空白??!耳朵嗡嗡嗡的,這天氣。。。怎么突然就冷了!
“姐。。。姐!你沒事吧?!”
思路還沒轉(zhuǎn)過來。誠誠說什么?他剛才說了什么?!
“她。。。她什么時候來的?”
“大概是一星期前吧,啊!就是你上次來看我的第二天,之后她每天都來,昨天也來了呢,她說你今天會來看我!沒想到。。。”
誠誠的聲音越來越遠,我聽不清。
不是!不是她!不是秦雪狐??!這時間秦雪狐一直都在我面前!??!
但不是她,又是誰?她怎么知道誠誠是我弟弟?她又怎么知道秦雪狐?!
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干什么?!她有什么目的?!
“。。。姐!姐!你別嚇我!!”
“呃。。。”
思緒被拉回,定了定神,抬眼看到誠誠又慌又懼地看著我。
我揉了揉他的頭,說:
“我沒事,只是有點兒累,回去吧,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誠誠臉上的表情一松,嘟著嘴說:
“呼,被你嚇死了。”
“呵呵?!?p> “下次太累就不用過來了,你給醫(yī)生打個電話,他會告訴我的?!?p> “好?!?p> 電話。。。對了!我拍過一張秦雪狐的相片,雖然只是一個大概的身形。
掏出手機,我馬上打開相冊,一張張翻著,找到了!
只看了一眼,手機差點從我手里脫出去,我趕緊按了掛斷鍵退回到屏幕,收起手機!
“怎么了?姐,你臉色真的很差,快點回去吧?!?p> “嗯?!?p> 送誠誠回病房后,我一口氣沖到了醫(yī)院外面,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
重新拿出手機,再次把相冊翻開,找到了那張相片。
果然,我沒有看錯!
相片里的范叔和猴子一個蹲著,一個站著,仔細地在查看什么,而本應(yīng)該在兩人中間的秦雪狐的位置那,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