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示
臥室中，蠟燭燃燒的煙氣幽幽飄散，麥爾正坐在床沿，雙手比成三角形，指尖抵住額前，閉目思考。
“你還在猶豫什么，麥爾？”有一個人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麥爾偏過頭，與梳妝鏡里的自己，平靜對視。
“我只是在想，治安官的這次調(diào)查到底是偶然，還是有針對性?！丙湢栒f道。
鏡中人歪了歪頭，“這是個好問題......但無論如何，現(xiàn)在應(yīng)該考慮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兩個治安官看到了鞋架上的女式鞋?！?p> 鏡中人說到這里，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嗜血而亢奮的笑容：“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追上他們，然后就像在城堡里那樣，把他們......”
麥爾漠然地將他打斷：“不，你忘記了曾和我做下的約定嗎。”
聞言，鏡中人一聳肩，無奈地說道：“盡量不傷害無辜者，是嗎？”
麥爾點點頭，接著說道：“所以，我們只需要給他們兩人種下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讓他們將側(cè)重點放在別的地方，從而忘記女式鞋的事情......就像在城堡里，你曾對那些女孩下過的暗示一樣，讓她們只記得自己獲救，卻不記得究竟是誰拯救了她們。”
他一邊說，一邊站在梳妝鏡前，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
而后，麥爾把手撐在鏡面前，看著鏡子里的人輕聲問道：
“好了，該出發(fā)了。所以你準(zhǔn)備好了嗎?！?p> 鏡中人一撇嘴，不情愿地將手與麥爾的抵在一起：
“如你所愿?！?p> ...
卡爾大街39號，這是金魯伊斯鎮(zhèn)上，最知名也是最古老的酒館——卡爾酒館，所在的地址。
當(dāng)烤魚的香氣，伴著裊裊炊煙，在海風(fēng)吹拂下起舞時，卡爾酒館里的氣氛也在一片熱鬧聲勢中，一點一點向上攀升。
醉酒的詩人們靠在酒館的門柱上，迎著舒潤的微風(fēng)，彈奏手中心愛的樂器，在微涼的月色下放聲歌唱。才剛?cè)胍咕鸵呀?jīng)醉醺醺的酒客們，拍打著椅背，在酒館里隨著詩人的歌喉，一同“合奏”，普出一曲歡快樂章。
雖天色還沒有完全暗沉，但金魯伊斯鎮(zhèn)的夜生活，卻已經(jīng)在此時，悄然拉開帷幕。
才從密集的住宅區(qū)里走出的巴頓和記錄員，聽著從卡爾酒館里傳出的鼎沸笙歌，入鼻，是烤魚散發(fā)出的油脂香氣，直讓人食指大動。
咽下滿腔口水，巴頓不由地想要去酒館里點上一杯清涼的啤酒，就著熱騰騰的烤魚，好好暢快痛飲。
不過，這一切都要在正事辦完之后。
一輪深呼吸后，巴頓平復(fù)下躁動的情緒，與身旁的記錄員一邊走一邊交談起來。
“目前來看，富人區(qū)里的鎮(zhèn)民們，只有費舍爾商人的嫌疑最高，他的那雙牛皮鞋底，有著一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并且據(jù)他自己所說，作為一名商人，他也經(jīng)常要出入鎮(zhèn)外，同時在案發(fā)那天，費舍爾商人正巧有出城記錄?！?p> 巴頓聽著記錄員的匯報，沉默著點了點頭。
“不過，在費舍爾商人家時，這塊尼斯給的懷表，依舊沒有轉(zhuǎn)動?！彼闹讣饽﹃鴳驯砝吓f的表面，在心中無聲地想到。
記錄員還在路上做著匯報與分析。
一直沉默著的巴頓，忽然說出了一個讓記錄員意外的名字：“還有麥爾·哈頓?！?p> “麥爾·哈頓？那個年輕人？”記錄員驚訝地重復(fù)道，“可是，長官。那個年輕人的鞋架上并沒有一雙符合現(xiàn)場腳印的鞋子?！?p> “我知道?！卑皖D點點頭，隨后他眉頭微皺，有些遲疑地說道：“但是我總感覺這個年輕人向我們刻意隱瞞了一些事。”
“額，比如說？”
巴頓看了一眼記錄員：“比如說，他隱瞞了自己并非是獨居的事實。就在他的鞋架上，有著一雙新買的女式鞋?！?p> 記錄員聞言，納悶地說道：“可是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僅僅是一雙鞋子，甚至與案情都毫無關(guān)聯(lián)?；蛟S是他最近才跟某個女孩確立起戀人關(guān)系，想要送給對方禮物。”
巴頓笑了笑，瞥了一眼這個有些稚嫩的記錄員：“你說的有道理，萊恩。我也說了，一切僅僅是我的猜想和一種多年以來形成的辦案直覺?！?p> “現(xiàn)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回到治安所，向霍克長官稟告我們今天的調(diào)查結(jié)果?！?p> “然后，我們就可以到那間饞人的酒館里，點上一串香噴噴的烤魚，開懷痛飲了！”
巴頓笑著說道。
在兩人的交談間，他和記錄員已經(jīng)遠離了剛才喧鬧的聲音，穿行在逐漸稀少的行人中，轉(zhuǎn)眼來到了街道盡頭的十字路口。
二人暢談著今晚工作結(jié)束后的安排，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遠處一個戴著氈帽，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行人，徐徐走來
...
麥爾將原定氈帽的帽檐稍微按下，隱藏起自己的面孔，向著前方。
就像在街頭漫步的其他行人一般，他把全身裹在風(fēng)衣里，腳步輕柔舒緩，與巴頓和記錄員相對而行。
越來越接近。
麥爾隱約能聽到這個發(fā)福的治安官正在和手下談?wù)摰穆曇簟?p> 隨著距離的縮短，巴頓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下一個瞬間，雙方接觸。
麥爾的身體輕微與巴頓發(fā)生碰撞。
正在和記錄員聊天的巴頓，被這一下撞得身體有些傾斜，同時記錄員手中的記錄簿也掉到了地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剛才撞到自己的，身穿黑色風(fēng)衣的陌生人，不滿地說道：
“嘿，伙計，你應(yīng)該看著路?！?p> 聞言，這個將全身隱藏在黑色的莽撞人緩緩調(diào)轉(zhuǎn)身子，隨著身體轉(zhuǎn)動，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張巴頓熟悉的面孔。
“抱歉，長官?！丙湢栍盟{色的眸子，眼含笑意，直視巴頓。
“麥......”看清了麥爾面孔的巴頓，剛要脫口而出他的名字，下一刻他看到了麥爾將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拿出來，對著他，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隨著響指聲音，巴頓只覺得腦海中思維一片空白，想要說出口的話就像卡在了嗓子眼，他怔在了原地。
或許僅僅只有一瞬，當(dāng)他再次恢復(fù)神智時，巴頓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為何站在這里，身旁是神情恍惚的記錄員。
他拍了拍記錄員的肩膀，將這個年輕同僚從出神中喚醒。
“額......長官？我們剛才說到哪了？”記錄員回過神來，納悶地說道。
巴頓沉吟片刻，笑了笑：“卡爾酒館?！?p> “對對對。”記錄員想起了剛才聊起的話題。
而后，他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記錄簿。
記錄員將記錄簿拿在手里，看著因掉落而自然翻到的某一頁紙，在紙上書寫有兩個名字：
“費舍爾商人......麥爾·哈頓?！彼p聲呢喃道。
聞言，巴頓從他的手里接過記錄簿，這個中年治安官看著麥爾的名字，皺起了眉頭，說道：
“麥爾·哈頓......是最后那個年輕人的名字？我記得這個年輕人并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p> 記錄員訕訕一笑，說道：“也可能是我寫錯了?！?p> 然后，他接過了巴頓遞來的記錄簿，拿起手中筆，將麥爾·哈頓這個名字，用力地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