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見真神!為何不跪!”
九伯山脈中,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圣光的神明落在谷間休息,他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然后徑直從他身前走去。
這是個男人,一頭蒼白的長發(fā)柔順的躺在他的腰際,頭發(fā)中間被一顆玉石發(fā)扣系著,看起來并不像是天生的那種華貴的銀發(fā),而是真的是因為衰老而發(fā)白的長發(fā)。
男人的眼神看不清,他就低著頭自顧自地走著??僧斏衩髯云厣矸輹r,那個男人頓足原地,然后緩緩轉(zhuǎn)過頭斜視著山谷上的神明,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
可就在下一刻,神明害怕了,他看到男人雙瞳顏色不一,一邊湛藍一邊瞳孔中一片赤紅,卻又像是有星辰在其中閃爍。他心中告訴自己自己乃是島上眾神,怎會懼怕人類?
“還不跪下面圣!”神圣的聲音再次傳遍山谷,一些受驚的禽獸紛紛開始奔跑。
“跪。。。下。。。”男人聲音低沉無力。
“對!朝你的神下跪吧!”
“我說的是讓你跪下,既然你不肯,那去死吧?!?p> 男人突然化為一片黑霧消失不見。神明感到危機一飛而起,強大的圣光擴散四周,無窮的氣也在周遭凝聚??上乱豢?,整個天地陰沉黯淡下來,時間好像被放緩。神明的余光看到右方有一團黑色的羽毛般的霧氣擴散,他想要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身體沉重無比。
一把猩紅色的大劍騰空出世,伴隨著的是一個突然暴漲的軀殼,軀殼渾身破敗腐爛,大劍所過只留下神明驚恐的頭顱。
“一群偽劣的神也敢招惹我,不知道我最痛恨神嗎?”
趙無極一生追求萬物融合均衡,追求極至的平靜,正所謂月盈則缺水滿則溢。可在妻子意外的死在仇人之手后,他的一切平靜都被打破,他瘋了似的追殺兇手,甚至忘了年少的女兒。
在他外出追兇的時間,李浩辰和他的女兒相依為命,李浩辰從小對這位比他大兩歲的姐姐有著好感,而女兒也十分照顧這位被遺棄的孩子。
可當趙無極滿身是血大仇得報的回到家時,他看到的是一片狼籍,家具散落一地家門也被砸的一片稀爛,他大聲喊著孩子們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
他再一次失去了平靜瘋了似的尋找,最終他在一片樹林中看見了一座墓碑,墓碑上刻著她女兒的名字。趙無極傻了,他癡癡地看著滿眼不敢相信。就這么他站了七天七夜直到虛弱的癱在地上,他一定要找李浩辰問個究竟。
兩年后師徒再度見面,可站在他身前的不再是當初的李浩辰,此時的李浩辰面色陰沉,原本看起來蔫壞耷拉著的眼角此時看起來卻更像是狡詐。
“你去哪了?”趙無極大聲質(zhì)問。
“你又去哪了?”李浩辰反問讓趙無極一愣,隨后李浩辰就朝趙無極攻來。
這一下是趙無極沒想到的,他原以為他們會有一戰(zhàn),但沒想到是李浩辰挑的頭。
可更令趙無極驚訝的是李浩辰的拳法凌厲無比拋開修為體術(shù)竟然不在自己之下,無論是大力的刺拳還是佯攻都被一一識破化解。
“我早就不是那個我了!”李浩辰的出拳被趙無極雙手化開,然后被趙無極一拳擊飛數(shù)十米。
“可在我眼里,你還是什么都不會?!壁w無極說道,但他心里已經(jīng)暗暗驚異,他沒想到李浩辰已經(jīng)強到這種地步。
“那又如何!”李浩辰撐起身體,他的肋骨在這一拳中斷了四根,“至少是我!是我一直陪在趙姐姐身邊!”
李浩辰紅著脖子青筋盡顯,趙無極也聞之愣住眼中帶著憂傷詢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也配問?若不是你一走了之,那些山賊怎么會找上道館!趙姐姐有怎么會死!”
“山賊?他們。。。他們不是都被官府趕走了嗎?”趙無極顫抖著說。
“是縣令帶他們來的?”趙無極的話隨著李浩辰的點頭被肯定。
曾經(jīng)道館邊上活躍著山賊,但畏懼趙無極的實力井水不犯河水??捎幸淮卫詈瞥胶茸砹司迫桥四侨荷劫\,導致山賊每日都在道館周圍活動。趙無極秉承均衡平靜不愿動殺意于是喊了一直互相不對付的官府,官府一直想要開發(fā)道館所在的這座山可趙無極始終不同意于是關系并不好,可官府名義上拘押了山賊可暗地里將其收為藏在暗地中的手下。
“你走后他們就帶人上山強行要占山,趙姐誓死不肯,那幫山賊就想要對趙姐下手,那時候你人呢?告訴我你人呢?”李浩辰不斷朝趙無極發(fā)泄心中的怒火。
“她。。。是怎么死的?!壁w無極想要在此尋求平靜的心又又一次爆發(fā)。
“你不配知道!”李浩辰吐了一口唾沫,但下一刻他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趙無極高高舉起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你也配指責我?若不是你喝酒誤事招惹了那群山賊,又怎么會有接下來的事?李浩辰!你想擺脫所有的關系來證明你才是那個道德的頂點嗎?別做夢了!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趙無極發(fā)瘋似的出拳,每一拳都落在李浩辰的臉上。
“是??!都是因我而起!你不也是道貌岸然!若不是你拋下我們,趙姐姐會被山賊侮辱而自殺嗎趙無極!趙無極你要是有本事殺了我!等我下了地獄我就去找趙姐姐!讓她好后看看他的爸爸是怎么拋下她的!”
趙無極的拳頭停在了半空,此時的李浩辰已經(jīng)不成人樣,鼻梁的塌陷也是在當時被趙無極打斷。
最終趙無極走了,留下了原地痛哭的李浩辰。從此之后李浩辰時不時會找上趙無極,可每一次都被趙無極擊退,趙無極也沒有殺他,或許二人心中都有愧疚。直到有一次他終于遇上了他的師兄南宮寅被狠狠揍了一頓,他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師父的對手。直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四年沒出現(xiàn)在趙無極的眼中。
“不,這一次我是來道別的,以后我不會再來了?!崩詈瞥綄w無極的問題回復道,同時也讓趙無極不可思議的愣在原地,他不知道這小子心里在打什么算盤。
“我快死了?!崩詈瞥较乱痪湓捵屭w無極再次震驚,“你不是想知道當初的細節(jié)嗎?那幫罪人都已經(jīng)被我殺了,你只能從我嘴里知道真相。其實我騙了你,趙姐姐并沒有被侮辱,她是我殺的?!?p> “你?”聞言趙無極并沒有大怒,相反他十分的平靜。
“對,你知道她當時有多害怕嗎?一百多個山賊砸著道館的門,然后粗魯?shù)膶⑺系酱笤?,而我被扔進前門的火爐中。”李浩辰掀起黑色的上衣,只見渾身都是燒傷留下的疤痕。
“從那以后除了四肢我就感受不到冷熱,我看到趙姐姐在十幾個人的身下吶喊痛哭,當時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那群人之前。。。用最后的力氣殺了她?!?p> “那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是那個與我有仇的山賊頭子,我也渴望一死了之,可他沒有殺我,他讓我從此背負著愧疚和殘疾活下去,或者死在冬天里??伤麤]想到,也正是因為那個冬天讓我活下來,也讓我重新站起。我記得當時一邊走一邊爬來到山下的一座小醫(yī)館中,也是如此我活了下來?!?p>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我不說了嗎?我要死了,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抵抗著當年冰與火留下的后遺癥,可現(xiàn)在我的五臟六腑皆已經(jīng)被侵蝕。同樣的,或許是因為我底子還是個需要姐姐保護的小男孩,我懦弱,我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而對你的恨就是如此??涩F(xiàn)在我撐不住了,你說的對,一切因我而起,我是該去找姐姐了。”說著說著,一股黑血從李浩辰嘴邊留下,劇烈的腐爛腥臭彌漫開來。
趙無極依舊平靜地看著沒有說話,他已經(jīng)將自己從世俗剝離,已經(jīng)發(fā)誓從此之后無心無欲。
“師父,我最后叫你一聲,因為您的養(yǎng)育之恩,但我依舊不會原諒你?!崩詈瞥竭~著沉重的步伐轉(zhuǎn)身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你一生追求平靜,可自己的平靜永遠只能滿足一時,這毫無意義,就像你一怒之下拋下我們,最終失去了整個家。。?!?p> 李浩辰就這么走了,他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離去像是風一般,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會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想不到還有這么一段事?!崩钪斖蝗豢戳艘粓鰩熗蕉髟梗粫r間也不知道說什么,于是一步步朝廢墟中昏迷的南宮寅走去,身后的龍槍也重新握緊了長槍時刻準備著。
可突然李謹?shù)穆繁粨踝?,出現(xiàn)在他身前的正是趙無極。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充其用無窮?!?p> “哦?”李謹意味深長地看著。
“一個人的平靜,終究只是一個人的。當年的錯已經(jīng)犯下,那便讓他犯下啦!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能為力還要一錯再錯。這一次,我的徒弟由我保護,我不會再離開了?!壁w無極下蹲扎好馬步伸手前探做出迎戰(zhàn)的姿勢,同時他身上的氣息突然發(fā)生改變。
“靈海?空谷?”
“登峰?”李謹臉上的不多的皺紋此時全部擠在一起,可這氣息的改變并沒有停止。
“造極!”李謹徹底驚住了,一個百多歲的老人就在頃刻間連跨破境的兩小境然后再跨兩大境!
“不過就算是兩名造極,想贏我?”李謹很快平靜下來,雖然這一天給他帶來極大的震驚,但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中。
“別忘了我啊劍仙大人!”突然崩塌的碎石內(nèi)傳來聲音,隨著碎石滾落,湛藍的光在次顯現(xiàn)。
“裝的?”李謹看到南宮寅站在廢墟之上雙臂抱在胸前,看起來并無大礙。
“您這一劍確實強,強到我昏迷了片刻,我現(xiàn)在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估計發(fā)揮不出五成實力。但剩下的時間我的確是裝的,因為我也想知道藏在后面的人是誰?!蹦蠈m寅說著說著就看向了趙無極。
“那確實有些麻煩?!崩钪敁u了搖頭,但隨后竟然笑了起來,“但也只是麻煩而已,一只猛虎會在在意遭遇幾只獵狗嗎?”
狂!確實狂!南宮寅一瞬間的評價,不過李謹有這資本。
“怎么也得把我們比喻成野狼吧,野狗也太看不起咱了?!蹦蠈m寅微微一笑依舊是抱著手似乎沒有攻擊的打算。
但李謹就不是如此了,他的劍氣橫蕩八方,領域如同天威落下降臨在三人身上,可他又立馬解除了領域這讓趙無極摸不著頭腦可南宮寅和龍槍卻平靜地看著。
李謹瞬間轉(zhuǎn)身回頭朝西北方向望去,一股至高至上至強的力量從那傳來,同時伴隨著一股力量的隕落。
“找到你了?!崩钪旊p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寶貝沖天而起御劍而去。
“怎么回事?”趙無極看著這一幕問道。
“找到正主了,那自然不要我們這些小人了?!蹦蠈m寅百無聊賴的回答,但當他看向趙無極時發(fā)現(xiàn)他的修為又重新回到了破境。
“還強行壓著嗎?”南宮寅問道。
“終究是沒有達到,我還是回去繼續(xù)修行吧?!壁w無極說完也要離去甚至沒和南宮寅交談,南宮寅也默認了這樣的方式。
“寅,我知道你藏著秘密,我不會問,我也信任你,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自己的心。月盈則缺水滿則溢,如果控制不了自己所想和認錯了自己的能力,等來的將會是毀滅?!边@是南宮寅之前拜訪趙無極離開晉王宮時趙無極說的話。
等待趙無極走后,原先場上僅剩下遠遠看著他們的晉王和諸多侍衛(wèi)。只見南宮寅和龍槍并沒有因為李謹?shù)碾x去而放松,相反他們同時露出了一臉愁色。
“是?”龍槍喃喃開口問道。
“是他,這股力量獨一無二?!蹦蠈m寅冷冷地回答。
“那你們做好決定了嗎?滿足他的心愿,殺了他?”
“不,故事的結(jié)尾必須有他,不然就沒法結(jié)尾,他是被命運選中的悲情人?!蹦蠈m寅搖了搖頭眺望著李謹遠去的方向,“況且他看上去并沒有原先強烈的想赴死的心愿了。”
“你不是還有個小師弟等著你嗎?”南宮寅扭回頭向龍槍問道。
“是啊,還有個麻煩的小師弟。只不過想看看您的想法,既然您和他做不出選擇,那就去問問另一個當事人的意見?!闭f罷龍槍也轉(zhuǎn)身離開。
而此時正在路上的李謹看著地上的景色與自己疾馳而過,他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錯覺。他一直在尋找著某樣東西,可究竟是自己在尋找著它,還是它在等待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