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回到丁鳳竹家,躺在床上,感覺只睡了一秒鐘,就又被人給喚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是黎秋。他的身邊還跟著青龍,黎秋的手中捏著一塊碎布條,雙眼興奮地發(fā)著亮光:“傻二,快看!青龍從那鬼身上扯了塊布下來。我們有證據了!”
青龍昂著頭,得意地“汪汪”響亮吼了兩聲,向黎夏邀功請賞。
黎夏使勁地揉了幾下眼角的眼屎,這才看清黎秋手中的碎布條,呈藏青色,質地輕滑,似乎是從某條廉價運動褲上撕下來的。
一個翻身爬起來,黎夏摸摸青龍的頭,以示表揚。
使勁伸個懶腰,問黎秋道:“接下來怎么辦?”
黎秋瞇起已現(xiàn)血絲的眼睛,憋著一股勁似的,蓄洪待泄的勢態(tài):“當然是去找丁夫人了,她肯定會幫我們主持公道。哼哼……看那只狡猾的狐貍還想栽贓嫁禍給我們,以為我們小屁孩好欺侮!”
黎夏一時還聽不太明白黎秋到底所指何人,她便將昨晚青龍發(fā)現(xiàn)機關假山的事告訴了黎秋。是她昨晚吩咐青龍就蹲守在假山旁邊,白虎說過假山下面的地道奇臭無比,連它都能熏暈過去,人是不可能長期躲在那里面的。一旦那人出來,青龍無須與他纏斗,只須在他身上抓下幾道傷痕,留下特征就行了。許是那人夜間行動,穿的長袖長褲,青龍無從下口,就撕扯下了他褲腿上的一塊布,回來交差了。
黎夏第一次跟黎秋與黎春提起那個假山下面的地道時,他們都認為是下水道管道維修點,并未放在心上。這回再次聽黎夏提起,黎秋雙眉緊鎖,來回踱步,沉思片刻,最后沉吟道:“看來這個下水道非比尋常,似乎隱藏著什么秘密……誒!對了!我知道他們?yōu)槭裁窗寻谆㈥P進去后又放出來了!”
“為什么?!”黎夏一邊用梳子梳著已長至及肩的卷發(fā),一邊隨口搭腔問道。
“你還記得你在密林中被人迷暈過去的事嗎?他們肯定一直在暗地觀察我們的行動?!崩枨锏碾p眸隨著屋外黎明的光線越來越亮:“當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朝那假山機關方向找去時,肯定以為青龍嗅著了白虎的氣味。他們怕我們揭露那個假山機關的存在,權衡利弊,還是覺得那個機關比白虎更重要。他們才會抓了白虎,又主動把它給放了。他們不可能想到白虎還能告訴你地道里的情形,可能時間上也來不及,否則他們應該會直接把白虎殺掉。”
黎秋的分析不無道理,但卻聽得黎夏背脊發(fā)涼,打了個寒顫:“你看多了《少年包青天》吧?現(xiàn)實中哪來這么多的陰謀詭計,兇殘暗殺的……”
“當然也不排除這只是我個人的臆想,說不定它就只是個設計巧妙的維修點。這么看來,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要把它公布出來……”提起《少年包青天》這部電視劇,那可真是黎秋的至愛,平常上學、排練看不全,他就在網上搜視頻,一集不落地看完了。這會兒,他儼然就是包公上身,一副縝密分析案情中的模樣:“如果它是壞人的秘密據點,我們冒然揭露,說不定真會招來殺身之禍——傻二,一會兒,我們去把布條交給高管家,給他留點自行處理的空間?!?p> “自行處理?你懷疑高管家?”黎夏杏眼圓睜,嘴巴張的老大,不是那個電工才是嫌疑人嗎?
“我也吃不準,但不管怎么樣,這事都歸他管。如果我們直接捅到夫人和老爺子那去,萬一惹得壞人狗急跳墻,還真說不定會跟《白貓爭奪戰(zhàn)》里演的一樣,那個陸管家起初的出發(fā)點其實很簡單,就只是想讓白貓消失,讓劉富豪認陸奇鋒為義子。后來因為怕自己的目的暴露,才一錯再錯,最后竟然走到連自己親生兒子都囚禁的地步?!崩枨锉蛔约旱姆治鲇诌B帶出來另一道思緒,一拍大腿:“對,肯定是這樣!我們在這拍的這部戲,給高管家?guī)淼男睦戆凳咎亓恕K艜跃幾詫У倪@出現(xiàn)實白貓失蹤案!”
黎夏推了一把一直在她臥室中踱來踱去的黎秋:“包大人,您開堂審案之前,請先回去刷牙洗臉吧。我得先換衣服呢。”
黎秋被她推的一個趔趄,跌跌撞撞沖出房門,卻仍折回身來,靠在門框上,隔著已被黎夏關上的房門,囑咐黎夏道:“記住啊,一會千萬別提假山機關的事!就說青龍是在庫房附近逮住小偷的?!?p> 然后他還喃喃自語,繼續(xù)自我分析道:“看他的反應,如果他就坡下驢,直接隱匿過假山機關的事,就說明那個地下通道肯定真有貓膩!”
“則安吶,星光公司的夏總來了。他想了解下劇組這幾天在我們莊園發(fā)生的一些事情,你來一下?!备邉t安接到包惜蘭的電話,從自己家兩層平房中走出,正準備朝秦緒家走去。
轉過門前的樹叢,突然從路旁竄出個小孩,攔在高則安面前,也分不清是黎春還是黎秋。
“你是?……”高則安理了理白襯衫中間的領結,將襯衫撐直,拎了拎褲腰帶。他一心想著該如何應對夏總,正在心里打腹稿。
“我是黎秋……高叔叔,你認識這個嗎?”黎秋將手中的運動褲布條在高則安面前揚了揚。高則安哪有心思看這個,隨便瞄了一眼,一把將黎秋整個人推到一邊:“去去去……沒空陪你玩。”
“這是青龍從一個人身上扯下來的。如果您不管這事,我可就把它交給包夫人了哦……”黎秋氣定神閑地對著火急火燎的高則安的背影喊了一句。
高則安停頓下腳步,回過頭來,仔細看了一眼黎秋手中的布條?;仡^,走到黎秋面前,一把扯過布條,將它掖入自己的褲兜:“小屁孩子,多管閑事!把它交給我,我會處理!”
高則安急走幾步,來到樹叢外面連通秦緒家與莊園大門口的主干道邊,走到一個垃圾桶邊,掏出那片布條,正想往里扔掉。突然感覺有道異樣的眼光在盯著自己,一抬頭,秦緒正站在自己家門口一個花壇邊。定定地盯著他手中的布條。
高則安掩飾性地沖垃圾桶擤了下鼻涕,將掏出袋子的布條象征性地在鼻子下擦了一下,重新攝回褲兜內。
經過秦緒身邊時,沖他微笑了下:“小緒,怎么站在這里?”
高管家與傭人們身份不同,無須叫秦緒少爺。
“我在這里等你?!鼻鼐w的聲音平淡如水,卻在平靜中似乎蘊藏著一種奇特的力量。
剛與秦緒擦肩而過的高則安詫異地轉過身來,挑起眉毛:“哦?!”
“高叔,我想……你進去見我母親和星光公司老總之前,有必要先去看一個地方。”秦緒只是將頭微側,將這句話清晰地傳到高則安的耳邊,便轉身朝假山區(qū)走去。其堅定的身姿,似乎料定高則安肯定會跟著他走。他別無選擇。
高則安眉頭微蹙,回頭望了一眼安靜的秦家,并沒有人注意到已快走到門口的他。
他不動聲色地跟在秦緒的身后,一直走到一長排低矮的平房前面。
“你帶我到庫房來做什么?”高則安不解地問秦緒道。
“高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整個莊園除了我母親那有套備用鑰匙,這庫房——就只有你才有打開大門的鑰匙吧。”秦緒頭也沒回,似乎在對著面前的空氣說話,開始有些變聲的嗓音,顯出與其年齡不大相符的低沉。
“是的,怎么了?”高則安越過秦緒身邊,走到庫房大門近前,低頭發(fā)現(xiàn)庫房門口被誰灑了一層石灰。而上面有兩行清晰的腳印。
高則安倒退著走回庫房門口的石徑。繞過草叢,沿著庫房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所有的窗臺底下均被灑上了石灰。但——只有庫房大門前,留有腳?。?p> 庫房一側搭著個涼蓬,底下堆有一小堆石灰粉。旁邊凌亂地擺著四五只塑料桶,桶內壁都被漆成了白色,顯然是曾經用來調過石灰。
做為秦家管家,高則安當然知道這些石灰是每年用來給莊園內相應樹木殺蟲用的。有些樹木比較容易長白蟻,每年春天,莊園內都要用石灰拌上蟲藥,在樹干上從底部漆涂一米多高的石灰漿,可預防白蟻蛀樹。
高則安盯著庫房門口那兩行腳印,凝視片刻,突然咬牙切齒罵了聲:“蠢驢!”轉身就欲朝莊園門口走去。
“高叔!我媽和星光公司的老總,還在家里等你呢?!鼻鼐w的聲音穩(wěn)穩(wěn)當當地隨風飄來,高則安暗罵了聲娘,掏出手機打了個內線電話,聲音宏亮地令遠隔十幾步的秦緒也聽得清清楚楚:“老苗,集合所有保安和家丁,包括女傭……對!一個人都不許落下……讓他們給老子在游泳池前面的圓形廣場上排隊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