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孤兒院的入口所在之后,兩人再度穿過公寓,通過熟悉的正門返回。
門外的老鼠正緩慢地向遠(yuǎn)離公寓的方向遷徙,顯然苗苗已經(jīng)開始驅(qū)逐它們了。
余暉沒有去看小雅他們,他信步穿過靜云小區(qū),回到了熟悉的十字路。
身旁的兔女士十分沉默,身上的痛苦讓她沒有說話的欲望,只是盡職盡責(zé)地幫余暉隔絕著四周的老鼠。
余暉扭頭往黑街那里看了一眼,然后默不作聲地回到了自己的夢魘。密集的鼠群緩緩行走在街道上,讓兔女士都吃了一驚。
她身邊的鮮血手臂更多了,所有靠近的老鼠都被手臂輕松地捏住,在空中發(fā)出吱吱的叫聲。
果然,這些看上去嚇人的老鼠實(shí)際上是這個世界的底層,只要有點(diǎn)戰(zhàn)斗力的都不會怕它們。
余暉看著這一幕,對自己的戰(zhàn)斗力有了更直觀的認(rèn)識,堅定了自己不需要運(yùn)動健身的決心。
得了吧,健身也打不過老鼠,還不如期待能在夢魘里獲得厲害的能力呢。
走過破敗坍頹的長街,余暉總算看到了自家的房子。這座破舊的洋房坐落在垃圾堆似的建筑之間,像是貧民窟中的華麗宮殿。
“這就是你的家?”兔女士的腳步停在洋房門外,抬頭看著房頂上的巨大娃娃頭,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沒錯,要進(jìn)來坐坐嗎?我的家人很好客的?!庇鄷熥屑?xì)打量著兔女士的神色。
“不用了?!蓖门康穆曇衾飵е┛謶?。
“怎么了?這里有什么不對嗎?”余暉好奇地看著她,面帶笑容。
在兔女士的眼中,破敗的洋房如同匍匐的巨獸,上面黑洞洞的窗口像是裂開的傷口,通向幽暗的深淵。房頂上巨大的娃娃頭像是在死死盯著她,目光詭譎怪異。
而站在這樣的黑色背景下面帶微笑的余暉,總讓人覺得他是夜魘引誘獵物踏入陷阱的狂魔,再度喚起了兔女士對他的恐懼。
“我不知道,但我本能覺得這里很可怕?!蓖门堪崔嘧⌒睦镉砍龅目謶?,對余暉說道,“你確定這里是你的家?我感覺里面很危險……”
“是嗎?我就住在這里?!庇鄷熍ゎ^看著自己家,滿意地看到家人們的身影慢慢出現(xiàn)在幽暗的窗口里,默默地注視著他。
“那我回去了,再見?!蓖门繐]了揮手,轉(zhuǎn)身就走。她離去的速度很快,顯然一刻也不愿意在這里多待。
“果然我們家是最厲害的!”小鬼得意地出聲了。
余暉進(jìn)了門,看著門外徘徊不前的老鼠們,若有所思地道:“你說我是這里的夢主對吧?”
“沒錯,咱們是最厲害的!”終于可以出聲說話的小鬼聲音很歡快。
“那你說我有沒有戰(zhàn)勝噩夢,成為夢魘的主人呢?”余暉拎著小鬼的肩膀放在眼前。
“當(dāng)然是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畢竟你現(xiàn)在在家里過得挺舒服的對吧?”小鬼隨意晃著四肢,理所當(dāng)然地道。
“那么,為什么我做不到改變房子的布局,做不到把房子重置一新,做不到驅(qū)逐老鼠呢?”余暉幽幽地道。
“啊這……你這就問到我的盲區(qū)了。”小鬼顯然從沒思考過這么多。
“我就知道不該對你抱有太多期待?!庇鄷熍み^頭,打開了房門。
他看著眼前的房子,緩緩瞇起了眼睛。一切都表明自己并沒有完全掌控夢魘,但問題出在哪呢?
“余暉,你回來了,真是讓我好一陣擔(dān)心?!蹦九紜寢尩纳碛熬従徸邅?,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啊,我回來了?!庇鄷熜Φ?。
看著“媽媽”、“哥哥”和“妹妹”迎過來的身影,以及沒頭腦的“爸爸”晃晃悠悠亂轉(zhuǎn)的樣子,余暉覺著這樣確實(shí)像個家了。
接下來的時間,雖然感到十分疲憊,他還是取出針線為爸爸縫合著頭顱和之前胡亂纏起來的四肢。
大熊的黑色毛發(fā)臟兮兮的,已經(jīng)打了結(jié),一把摸過去就是滿手的潮濕泥土,內(nèi)里填充的棉花早已腐敗發(fā)黑,變成了黑心棉。
鑒于家里并沒有可供清洗的水和其他填充物,余暉只能給大熊粗略地縫合起來。手藝不怎么樣,畢竟他是第一次做針線活。
重新安上了頭顱的大熊這時候顯得十分沉默,看上去像是個憂郁的大孩子,顯然正處在心情低落的抑郁狀態(tài)。余暉覺得這時候的他比暴躁時可愛多了。
縫合好之后,他接著為媽媽身上的關(guān)節(jié)涂抹潤滑油。近處看去,木偶的木質(zhì)軀干上遍布燒焦的痕跡,還有蟲蛀的孔洞,變成了灰黑色的芭蕾舞裙被精心呵護(hù)著,看上去倒要完整許多。
瓷娃娃在一旁歪著頭,空洞洞的眼窩眼靜靜看著余暉的動作。鋼鐵人偶則是自顧自地擦拭著手中的殺豬刀,毫不關(guān)心這邊的事情。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余暉伸手摸摸妹妹的腦袋,輕笑道:“今天沒找到膠水,后面我會去找的?!?p> 妹妹瑟縮了一下,但這回她沒有躲開余暉的手掌。
媽媽則是欣喜地活動著自己的肢體,過來輕輕吻了下余暉的臉頰:“謝謝你,阿暉。”
接著,她踮著腳尖走向門外,在深紫色的天空下翩翩起舞,像是一只優(yōu)雅的天鵝。
余暉欣賞了一會媽媽優(yōu)雅嫻熟的芭蕾舞,然后跟家人們道了聲晚安,向著頂樓的“心房”走去。
回到熟悉的圓形房間后,余暉再也抵擋不住來襲的疲憊感,就地一躺就睡了過去。
似乎只是一瞬間,他就再次睜開了眼睛,眼前已經(jīng)是熟悉的病房了。
之前的疲憊完全不存在了,余暉的精神很好,似是經(jīng)過了充足的休息。
姜護(hù)士進(jìn)來為他解開了束縛帶,余暉從床上坐起來,活動著有些僵硬的四肢,開始重復(fù)日復(fù)一日的枯燥日常。
今天的陽光十分明媚,吃過早飯后,余暉得以短暫地在樓外的空地上活動一會,曬曬太陽。
他靜靜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姿勢像極了五六十歲的老大爺。
坐在他旁邊的大爺拍了拍余暉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太陽喜歡什么嗎?”
“不知道。”余暉心態(tài)很好地回答道。
“我可以給你提示:洗衣粉,身份證,還是服務(wù)員?”
“我選鈍角?!庇鄷煱贌o聊賴地道。
“那你可選錯了,我就知道你們都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不喜歡吃饅頭……外星人要打麻將,因為他們要捕撈鯨魚……嗯……”大爺嘀咕著沒邏輯的話。
余暉靜靜聽著,無聊到開始為大爺?shù)脑拰ふ液侠淼倪壿?。這時候,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匆匆走了出來。
白醫(yī)生穿著一絲不茍的白大褂,梳著干凈利落的馬尾辮,在看到余暉后,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快步走近過來。
“白醫(yī)生,你還在這兒?”余暉微笑道。
“余暉,我們談?wù)??”白醫(yī)生一手插在兜里說道。
“好的。”余暉站起來說道。
兩個人沿著無人的道路緩步走著,白醫(yī)生東張西望了一會,壓低聲音道:“這邊沒問題吧?”
“唔,沒什么問題,小點(diǎn)聲就行。”余暉饒有興致地道,“白醫(yī)生不打算離開這里?”
“我是在這邊的員工宿舍住宿的,突然離開只會惹他們懷疑,這樣一來反而會出問題?!卑揍t(yī)生板起清秀的臉頰,語氣嚴(yán)肅地道,“而且我不想就這么走,我要查清這里的真相,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病人遭受迫害?!?p> “為什么你認(rèn)為是迫害?”余暉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
“給你們亂吃藥,這難道還不是嗎?”白醫(yī)生氣得胸膛起伏了一會,“如果讓我查到他們在利用病人做什么實(shí)驗……我一定要揭露他們,方才不違背我的初心和原則?!?p> “如果你被抓住,可是會瘋掉的。”余暉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倒想知道什么東西能把我逼瘋。況且我已經(jīng)跟警局的好友用我們獨(dú)有的暗號溝通過了,一旦我失去了聯(lián)系,她會帶人來查的?!卑揍t(yī)生翹起嘴角說道,“我白語雪可不是莽夫?!?p> 她看著余暉,有些躍躍欲試地道:“我希望你能如實(shí)回答我的問題?!?p> 她喜歡有挑戰(zhàn)性的謎題,這種臥底調(diào)查的危險行為,讓她覺得刺激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