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滄海
“哎,我們兒子要是還活著的話,也有你這么大了?!?p> 司機(jī)媳婦嘆了口氣,眼神落寞,開車的司機(jī)大哥也許是怕老婆觸景傷情,立刻把話題岔開了,說了些其他旅途中的趣事。
這對開車的司機(jī)夫婦也有自己的故事吧,鄭思源默然想著。
沿途鄭思源看到不少淹沒在黃沙中的烽燧堡,秦漢至元明,這里曾多次修建烽燧群,用以控扼絲路要道。
酒泉長城,這個曾經(jīng)在明代九邊重鎮(zhèn)中最西的“甘肅鎮(zhèn)”,現(xiàn)在留給人們的印象多是長城,黃沙和貧瘠。
《易經(jīng)》的精髓,便是這世間萬事萬物都在運(yùn)動和變化,任你生前顯赫,死后仍是黃土一杯,也許,作為地域也是一樣吧。
《神仙志》中,道教的圣人麻姑曾經(jīng)和神仙王離說:“我曾見東海變桑田為三?!?p> 滄海桑田,滄海桑田。鄭思源把目光從烽燧堡上斑駁的夯土墻上收回,眼中卻帶著掩飾不住的茫然。
到了瓜州,鄭思源和司機(jī)夫婦告別后,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找個防風(fēng)火機(jī),找到一個開在居民樓里,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店開了間房。
等到鄭思源顧不得饑餓,把皺巴巴的紙張攤平,放在臺燈底下的時候,已是深夜。
拿出打火機(jī),鄭思源在紙上上面懸空,看到紙張表面那一層油脂在打火機(jī)的熱量下慢慢融化,一點一點的露出里面的字跡。
【小鄭,我是周榮新,如果你看到這封信的話,那么恭喜你,我的推斷是正確的,公司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這是通過他們告訴我的信息推斷出來的,如果公司還在茍延殘喘,那么你應(yīng)該已死了,公司必然破譯這張紙,不過那對任何人來說都沒有意義了?!?p> “他們?他們是誰?”
鄭思源眉頭一動,繼續(xù)看下去。
【在他們的幫助下,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老陸一樣,我們都永遠(yuǎn)不能離開霧海,這是我們永遠(yuǎn)的禁錮?!?p> 【我不知道諾敏在哪里,他們也沒有見到過她,不過我想她應(yīng)該和張童一樣,都墜入了霧海。很可惜,任何人進(jìn)入霧海都是死路一條,否則說不定他們兩個也可以離開的。但很遺憾,我一直在霧海上方找到他們,他們一定是掉進(jìn)去了?!?p> 鄭思源怔了怔,看來的確是周榮新救出了自己,不過,他是什么身份?老陸不是死了么,可看他的意思,老陸竟然還活著?難道自己在壩上聽到的無線電中,真的是老陸的聲音?
雖然遍體生寒,但鄭思源還是繼續(xù)看下去。
【小鄭,在你陷入昏迷這些年里,發(fā)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我也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很多關(guān)于公司的事,不過現(xiàn)在公司應(yīng)該已經(jīng)永遠(yuǎn)的消失了,呵呵,他們本身就是一體的,這個綠洲,其實也是公司內(nèi)部做的局,他們寄希望于有張童這樣體質(zhì)的人能夠深入霧海,找到時間之城?!?p> 【時間之城內(nèi)部有神器,本來我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么篤定。焚蟲洞(就是咱們兩個燒草爬子那個洞,他們叫焚蟲洞,是用珠子里面那種香味來吸引蟲子,然后燒死的陷阱洞穴)。我看了焚蟲洞青石柱上的壁畫,想起你和張童身上的沙漏,我什么都明白了,你們就是那神器的最好證明。】
“神器?”
鄭思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低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那沙漏的圖案已經(jīng)消失了!、
【你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來,我想,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同意放你走的原因吧?!?p> 【小鄭,離開綠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用某種方式,讓你變成了一個普通人,然后把你送了出去。但也正是因為你已變成了個普通人,所以我才會給你寫這封信,從此往后,你可以像是一個普通人結(jié)婚生子,安然的活下去了,關(guān)于綠洲的一切,也會隨著時間慢慢忘記?!?p> 【我想你永遠(yuǎn)也不會再見到我了,但我在這個綠洲內(nèi)部,我經(jīng)常對昏迷的你說早安,午安,以及晚安。】
【再見朋友,帶著我的份平安的活下去。】
“我變成普通人了么。”
鄭思源不覺眼眶有些濕潤,他的心情很亂,之后的路,該怎么走呢?
回到長沙吧,那里終究是自己長大的地方。
這封信就寫到這里,鄭思源本想把紙張折疊,忽然看到紙張背后竟然也有一行極微小的字,他湊近看去,仍然是周榮新的字跡:
“小鄭,我的說法沒錯,時間之城的確是個移動的城市,它沉入霧海之后,在用一種超出所有人預(yù)料的方式在移動,這也是為什么記載中時間之城神出鬼沒的原因。(ps:我說的沒錯,哈哈,小鄭,這局是你輸了。)”
這就是全部了,鄭思源看完最后這句話,輕輕笑了笑。
但他很快想到綠洲、溶洞,那些奇怪的雕像,詭異的霧氣,以及震撼人心的天坑,這些東西,自己恐怕明天一早就要拋之腦后了。
于是,鄭思源在把周榮新給自己紙張燒毀之后,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里,他漸漸這些記憶埋藏起來。
如果公司消失,自己想來也不會再次回到明末了吧。
可是這件事情并沒有真正的完結(jié),但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這一切。
想著,鄭思源把錢包放到枕邊,仿佛想要做個長夢一般,沉沉睡去。
等到他醒來時,月光照射進(jìn)旅館的窗戶,把潔白的墻壁照出斑駁的色塊,鄭思源坐起來下了地去了衛(wèi)生間。
水龍頭里的水不斷的流出,鄭思源用雙手捧著水,在自己臉上洗了半天,看著洗手盆上面的鏡子中的自己,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已經(jīng)有些水腫。
昨日種種,都好像是一場夢,本來昨天還記得那么清晰,今天早上醒來,卻恍如隔世,仿佛那已經(jīng)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發(fā)生過的事了。
人類是最會趨利避害的物種,沒人愿意去記住那些曾經(jīng)的傷痛,人們傾向于忘記,忘記傷痛,也是在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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