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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咬些什么悄悄話?”白荷終于問道。
這倒不必隱瞞,墨紫就一五一十將張氏那點(diǎn)心思說給白荷聽。
到底關(guān)心則亂,平時跟小大姐般穩(wěn)重的白荷大驚失色,“這事若是真的,姑娘豈不是要被隨便許配人?”
“小花記性好,應(yīng)是不假。也是,哪能那么好,幫咱們姑娘找上都的好人家許親?”墨紫早料到了,不慌不忙說道,“今晚雖說請了姑娘去,一來好歹是家宴,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大小姐不出席,哪有庶出姑娘們的座位,二來要如太太所想,讓六娘壓過咱姑娘頭前去,有苦說不出?!?p> “墨紫,這可怎么辦?”白荷心細(xì)如發(fā),能將日常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過人太善良,不擅長對付陰謀詭計(jì)。
“你等會兒見了姑娘,就把話一字不漏說給她聽,至少她心中有數(shù)?!辈贿^,墨紫猜裘三娘會先大發(fā)一頓脾氣。裘三娘的性子,即使在外磨練過了,卻是天生的烈。原本,眼里更容不進(jìn)一粒沙子。回這個家后,讓她勸著小不忍則亂大謀,因此收斂得多。
白荷嘆口氣,“如今全府上下太太說了算,真不懂她為何這么不喜歡咱們姑娘。賬本銀子圖章都交了,姑娘就在自己的小院里待著,難道還不夠聽話?”
“誰讓姑娘從前太能干?”只要裘三娘在這家里一天,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耙才吕蠣斏眢w好了,又改主意。不管怎么說,老爺真心當(dāng)咱們姑娘掌上明珠?!?p> “老爺大概就這點(diǎn)好……”白荷陡然覺察失言,尷尬清咳一聲,“你讓我說給姑娘聽,那你呢?”
墨紫是二等丫環(huán),可白荷也知她聰慧非常。自打墨紫進(jìn)府之后,重要的事姑娘都交給她去做,甚至將出府的玉牌也能隨意托付。
“我再去打聽打聽貴客的事?!蹦现钢隔酶畺|門。
“要出府?這個時辰,有些晚了吧?”白荷看看日頭。
“不出府,就隨處逛逛。你趕緊回去,免得姑娘從九娘那兒出來,一個兩個的,都不見影子?!蹦媳疽庖缀梢煌叩?,偏白荷無意中說了個素食宴,讓她上了心的猜度。
“小衣呢?”白荷就不管墨紫了。她們這四個丫環(huán),個個有些主見,還是自家小姐慣出來的。
“剛從棵樹上下來,我已經(jīng)交待她回了。不過,保不準(zhǔn)她又在哪棵樹上睡著,忘了我的話。”墨紫這一保不準(zhǔn),迄今發(fā)生過幾次,都懶得數(shù)。
“那丫頭,只有跟著姑娘出門,才積極?!卑缀尚πu頭。
要轉(zhuǎn)身,又讓墨紫叫住了。
“白荷,食盒里頭有什么?”
“就是姑娘愛吃的千層云雪糕。我還照你的主意,加了綠茶研磨成的粉,嘗著不錯。留一些,等你回來吃過,幫我評評好不好?!卑缀呻m然聞所未聞,但她對廚藝的追求,遠(yuǎn)不合她的性格,無止無境,膽大無比。
墨紫突然笑呵呵伸手,拿走最上層一格。
“你拿哪兒去?”白荷又好氣又好笑,墨紫連頂上的蓋子也端了。
“吃人的嘴短?!蹦弦呀?jīng)繞過春藤鋪滿的墻去。
白荷沒法子,掏出手絹,仔細(xì)覆上少了頂?shù)氖澈?,往自己院子里小碎步快走?p> 裘府東門,也是正大門,自然在外園。
和墨紫對歷史的認(rèn)知不同,也或許因?yàn)轸酶巧倘?,?nèi)外園子沒有非常嚴(yán)厲的男女之別。內(nèi)園女眷們平日無事不常往外院走動,可即使去到外園,無人會大驚小怪。至于丫環(huán)們,只要有著主子的吩咐,也能出入自如。不過,后園女眷出府則必須要得張氏應(yīng)允。
裘三娘卻是裘家的特例。裘老爺收回賬本圖章,獨(dú)獨(dú)留了出府的玉牌給這個女兒。交待張氏,說三娘從小隨他出門經(jīng)商,不同一般深閨女兒家,既然已經(jīng)不管家里營生,就許她走動之宜。
張氏得了西瓜,只當(dāng)著這事芝麻粒大,哪有不答應(yīng)的。再看這半年,三娘沒有單獨(dú)出過府門,頂多差丫頭到外面買零嘴兒吃食,次數(shù)不多,又是即走即回。張氏遣人盯了幾次,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就放了心。
因此,墨紫給掌園門的婆子看過玉牌,婆子問都不問,就讓她進(jìn)了回音廊。
長而窄的灰墻廊道盡頭,推開一扇拱圓銅門,一路向東。見到修花剪草的,喂鳥清掃的,還有來往在花園廊下的,多是小廝雜役。其中布衣荊釵的丫環(huán)仆婦由管家領(lǐng)著干活,群出群入。標(biāo)致的丫環(huán)們也有,多由爺們從內(nèi)院帶出來,隨身侍奉,不會出來逛園子。而且,外園是書房賬房待客廳,以及管事們同家眷的住地,比內(nèi)園小了一大半,只得一個前堂花園,半畝荷花塘,還有一座兩層樓閣,作爺們的宴客之用。
到了傍晚,家在外園里的仆婦從內(nèi)園出去,在爺們身邊伺候的丫環(huán)們從外園進(jìn)來,門就下鎖。沒有特制牌子的婢子仆人,外面的進(jìn)不來,里面的出不去。
規(guī)矩還是有的,可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墨紫雖然留心了一路,卻無人對她留意。因那身舊衣,又彎腰低頭,春光中花比葉兒更鮮艷的園子里,她的存在感比葉兒的影子還灰暗。
聽到雁樓里傳來咿咿呀呀的小曲,多半是裘四呼朋喚友喝酒,又招了哪兒的妓子來狎戲。
好一對兄弟倆。一個在里頭玩,一個在外頭耍。
墨紫垂著頭,冷眸一凝,嘴角譏嘲翹起。
東門口,門房一老一少正坐在窗下板凳上閑話。
“田大,二牙?!蹦匣艺{(diào)不見了,甜笑著,晃晃朱漆盒子,“看我給你們帶什么好吃的來了?”
那叫二牙的,比墨紫小兩歲,兩只小虎牙白花花,說話也甜,“只有好姐姐想著我們辛苦?!苯舆^去,打開蓋,迫不及待就放一塊糕在嘴里,唔唔直說化了化了。
田大四十多,一身怪脾氣,說話容易得罪人,在門房里一呆二十年。
這不,他一見墨紫,就黑臉,嘟嘟嚷嚷,自言自語,卻清晰落人耳,“咱的府門是狗洞啊,是貓是鼠,進(jìn)出溜滑?!?p> “叔,墨紫姐姐有玉牌的。”二牙機(jī)靈,趕緊拉一把田大,不讓他胡說八道。
“玉牌怎么啦?這要是爺們,我屁都不放一個。女人家家的,見天就想往外跑。咱裘府是洛州大戶,隨便一個主子跟前伺候的丫環(huán),抵得上外頭小門戶里的小姐。拋頭露面的,平白讓外人笑話。咱當(dāng)看門的,還覺得丟臉呢?!碧锎笤撜f的不說,不該說的偏說。
二牙心里罵,你個看門的,丟鬼的臉。玉牌是個人就能拿嗎?內(nèi)園里除了太太就是三姑娘。而墨紫是三姑娘跟前最常拿牌子的那個,在他眼里同半個主子一樣。但凡在太太小姐少爺面前得意的丫頭,他可是見多了甩臉子。
二牙怕惹得墨紫也翻臉,忙陪著笑,“姐姐,別聽我叔胡話?!?p> 這府里,誰還能像墨紫似的,惦記著給他們好處,哪怕他們只是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