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九龍殿。
“參見陛下!”
大殿中央,史中尚屈膝跪地,行了個空首禮,三位長老則是拱手彎腰,并未下跪。
“免禮平身!”
威嚴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不絕于耳。
龍椅之上,正在假寐的龍袍男子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讓整個大殿都亮堂了不少。而他就是當今天下唯一帝皇,大箐真正的掌管者,九龍大帝——東方杰!
九龍殿是群臣上朝議事的地方,空間很大,可同時容納千人而不覺擁擠。除帝皇座下的髹金九龍椅外,整座大殿就只有九根紫金龍柱,上面分別雕刻了九條栩栩如生的紫金巨龍,散發(fā)著強烈的壓迫感,叫人不敢直視。
殿內(nèi),還有一人立于龍椅左側(cè)??茨邮且晃焕险撸砩咸字患稚?,頭頂高帽,眉白淺短,只長了半截,顴骨高高凸起,臉上爬滿皺紋,正籠著袖子閉目養(yǎng)神,氣息微弱,沒什么存在感。
史中尚清了清嗓子就要匯報剛才發(fā)生的意外情況,右側(cè)龍柱突然傳出一陣龍吟,柱子上的紫金龍雕竟然活了過來,騰空而起,直奔孫巒而去,將他小山一般的身體纏繞起來,隨后對準孫巒的腦袋張開了龍口。
頓時,道道黑氣從孫巒體內(nèi)抽出,涌入金龍之口,不一會就將他體內(nèi)的黑氣全部抽離個干凈。
黑不溜秋的煤山再次恢復成健康的黃山。
從他身上脫離,金龍又從二老的頭頂劃過,吸完黑氣后才重新回到了柱子上,繞著柱子游走一圈后,龍身上的金光逐漸收斂,在一聲響亮的龍吟聲中重新化成龍雕,鎮(zhèn)守大殿。
“謝陛下!”
三位長老再次彎腰行禮,表達謝意。孫巒因為體型的原因也只能意思意思,畢竟肚子太大,彎腰實在是太為難了他。
然而,東方大帝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絲毫不給三位長老顏面,冷哼道:“爾等知錯?”
威嚴冷酷的聲音在大殿內(nèi)回響,將四人震懾住,以為是在追責黑袍一事,不由頷首,異口同聲道:“臣知錯!”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蠻橫無理的蔣霸袖,盡管心中不怎么服氣,在大帝面前也是絲毫沒有脾氣,不敢反駁。
站在龍椅旁的老人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掃了眼下方畢恭畢敬的四人,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笑容。
“既然知道錯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大帝的口吻依舊嚴厲,就要降下責罰。
史中尚大急,此事發(fā)生在他史府,嚴格來說,三位長老也是受到了他史家的連累,好心出手相助,沒撈到好處不說,若是再被冤枉受罰,他哪里過意得去。不由上前一步,咬牙求情道:“陛下,此事因我史家而起,三位長老也只是受到牽連,您要是非要責罰,就罰微臣好了!”
“呦~幕師好骨氣!”
大帝冷笑出聲,卻也沒有拒絕,冷冷道:“你可想好嘍?”
史中尚微微一愣。
陛下今日反常,但考慮到黑袍在皇宮腳下鬧事,影響過于惡劣,心氣不順也在情理之中,便認真應(yīng)道:“微臣豈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
“好!哈哈哈~”
聽完他這句肯定話語,東方大帝突然一改先前嚴厲,放聲大笑,激動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毫不猶豫道:“那朕便罰你在宮中住上一月,每日陪朕手談?!?p> 三位長老錯愕抬頭,還以為是什么駭人的處罰,不成想,竟只是下棋!相視一眼后苦笑不已,卻也徹底放松下來。
陛下還是那個陛下,沒有太大變化。
然而,史中尚不僅沒有放下心來,反而苦著一張老臉,愁容滿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判了死刑。不過對他來說,這懲罰雖然沒有死刑來得嚴重,卻絕對比死刑要折磨。
作為大箐文臣之首,下棋對史幕師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整個箐國有資格和實力與他對弈幾手的屈指可數(shù)。
之所以如此絕望……正是因為龍椅上的這位九龍至尊,無敵于世的存在,其實是個臭棋簍子,偏偏人菜癮大,棋品也差。輸棋當場發(fā)飆,故意讓子輸他也要發(fā)飆,畢竟以他大帝的實力,任何小動作小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有那種難解難分,酣暢淋漓,在千辛萬苦,絞盡腦汁之下才贏下棋盤的對局,才能讓龍顏大悅。
碩大的皇宮,能找出與皇帝實力相近的菜鳥,也就只有那些很少有機會接觸棋盤的宮女了??蛇@位孤芳自賞的大帝偏偏沒有自知之明,瞧不上菜鳥,就喜歡找棋道造詣很深,又頗具名望的高手對弈。這可苦了宮中上下的文臣學士,挨個接受傳喚,輪流與大帝下棋,個個都提心吊膽,贏是打死都不敢贏的,輸也不能輸?shù)奶菀?,得故意營造出冥思苦想,棋逢對手氛圍才能蒙混過關(guān)。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演得太到位,要是真讓皇上心滿意足,相中了水平,再開幾盤事小,重點傳喚榜上留下姓名才是真的絕望。
足智多謀的幕師大人自然也特別注意了這點,每次都用他精湛的演技讓大帝贏下棋局,卻是又贏的莫名其妙,體會不到勝利的喜悅,無法盡興。久而久之,大帝對他興致乏乏,也就不再找他,成功讓狡猾的幕師大人逃過一劫。
不成想,今天還是被大帝抓住了把柄,又要折磨于他。
史中尚心有不甘,掙扎道:“陛下,微臣的棋藝還是欠了些火候,難以讓陛下盡興,不如還是讓趙總管陪您解悶吧~”
哪知聽了他這話,東方大帝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指著一旁瞇眼打盹的老者臭罵道:“他個老不死的就愛顯擺自己的棋藝,是真的一點都不謙讓,朕與他下了三天三夜,輸了三天三夜,一點意思都沒有,真該拉出去砍頭!”
大帝破口大罵,趙總管像是沒有聽見,伸出手指扣了扣耳屎,繼續(xù)打盹。
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賴模樣,東方大帝氣不打一處來,身上的九龍皇袍一陣鼓蕩,卻偏偏拿這個老頭沒有半點辦法,最后還是強行壓下怒氣,皮笑肉不笑地對史中尚接著道:“至于幕師你的棋藝,老不死都給我揭底了,他都下不過你,可朕又下不過他,你卻又一直輸給朕……朕都有些糊涂了,到底是幕師在糊弄朕,還是趙老頭在撒謊?”
史中尚頓時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氣定神閑的趙總管。
這死老頭喝了他那么多的四季佳釀,竟然還要出賣自己,良心不會痛嗎?
同時心中也明白,皇宮一月游是躲不了了。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就看他能不能在一個月之內(nèi)把大老板給伺候舒坦嘍~
當即甩袖跪下,恭敬道:“陛下賞臉,微臣義不容辭!”
東方大帝這才露出寬心笑容,對后面的三位長老警告道:“這一次有史愛卿為你們抵罪,要好好感謝他。朕知你們悠閑,沒事就多來中州陪陪朕,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連封書信也沒有,你們是當真沒有把朕放在眼里??!”
三位長老這才知道大帝發(fā)脾氣的原因,連道不敢,同時心中也頗為感慨。
皇宮雖大,能陪帝皇說上幾句話的又有幾人?
“行了,先說正事,”大帝抬了抬手讓史中尚站起身,調(diào)侃道:“今日幕師家的宴會可真夠熱鬧的,得好好跟朕講講?!?p> 提到正事,史中尚面色一沉,屈膝便跪,嗓音沉重道:“微臣請罪!”
東方大帝輕輕皺眉,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不對,卻耐著性子淡淡道:“說!”
“韓將軍為救微臣一家老小,舍命與黑袍相搏,不幸……身死道消!”
“韓永信死啦?”
大帝的面色依舊淡然,卻不難聽出壓制在威嚴嗓音下的怒氣。
史中尚以頭觸地,悲痛道:“請陛下賜罰!”
沉默許久,東方大帝吐出一口濁氣,并未降罪,而是平靜道:“朕知道了,繼續(xù)說?!?p> 史中尚平復好情緒,將今天發(fā)生的詭異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詳細講了出來。
而大帝也托著腮幫子認真地聽著,沒有打斷,臉上也無表情變化,就像是在聽一件微不足道的街巷傳聞。倒是一旁趙總管聽著聽著皺起了眉頭,那兩根短眉湊在一起都還沒有一根正常眉毛來得長。
史中尚講完,九龍大殿恢復安靜,誰也沒有出聲。
大殿門口,守衛(wèi)突然朗聲喊道:
“報~司馬財計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