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南岐山脈深處,洪福沿著一條山溪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視線里也沒有出現(xiàn)望天山的輪廓。之所以沿著這條小溪走,完全是因為他在林子里轉悠了三個鐘頭結果回到了原地。
少年此刻饑腸轆轆,被洪婆婆夾在腋下風馳電掣的那兩天時間他也是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只在剛才吃了點野果,可這點果子完全不夠填飽肚子,倒是想殺頭野豬山糜烤點硬貨,可他身上除了木頭老黃外什么都沒有,不知道該如何生火,至于生吃……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暫時還不想走到那一步。
山溪從山上而來,少年打算爬上山頂,看看能不能找到出望天山的方向。在爬到半山腰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嘩啦啦的流水聲,順著聲音看去,一條瀑布映入眼簾。
正是白龍瀑布!
可白龍瀑布處在山脈的南方,少年自北而來,可見他是繞了多遠的距離。
看著眼前熟悉的果林,與猴群一起生活的點滴潮水般涌來。
瀑布依舊如記憶里那般壯觀,寬闊高懸的白條攀附在山腰蜿蜒而下,宛如白龍入水,激起無數(shù)水花。
初秋時節(jié),果林的果樹大都蕭條,地上鋪滿了枯黃的樹葉夾雜著無數(shù)腐爛干癟的果核。如今的白龍瀑布蕭條死寂,沒有了當年的熱鬧和生氣,仿佛這條“白龍”在當年猴群被屠后也跟著死去。
少年來到那顆枯敗的桃樹旁,望著光禿禿的枝干一言不發(fā)。半晌,他輕輕跳到樹上,看向樹桿上臉盆大小的樹洞,恍惚間,眼前仿佛再次浮現(xiàn)出幼猴驚恐絕望的面孔。
“啊~”
這時,一聲凄厲慘叫驚得蟲飛鳥散,也將少年從回憶中驚醒。沒有猶豫,洪福快速朝聲源趕去。
有人!有人就代表著他終于不用再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山林里亂逛了。
白龍瀑布下面的白龍池共分出三條山溪,分別流向東,北,西三個方位。朝北的山溪最為寬闊,溪流最急,東、西兩條較窄,溪流曲折。
洪福是沿著西邊的山溪找上來的,而那一聲尖叫卻是從北溪傳來,不出意外的話,很有可能是洪家的人。瀑布靠南,離邊境最近,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會有人在此出沒,五年前或許還會有各方勢力過來搜尋邪祟或是寶物蹤跡,現(xiàn)在……大概率是洪家的巡邏隊伍。
叫喊聲短暫且急促,不難聽出嗓音中的稚嫩,又讓他有些懷疑。
好在對方距離并不遠,幾個沖刺便找對了地方,也看清了來人身影。
那是一位少年,身上穿著洪家特有的短打服,年齡也確實不大。此刻,這個看起來不比洪福大不了幾歲的少年正握緊拳頭與站在溪水里的高大身影對峙。從他顫抖不止的身軀以及蒼白的面容不難看出少年內心的驚恐,但他倔強地拉開拳架,就是不愿意退開,因為他身后的草坪上還躺著一位青年,同樣穿著洪家的練功服,手里還握著一柄長斧,只是人已經(jīng)昏迷,胸口有一處凹陷,嘴角掛著鮮血,看樣子受傷不輕。
洪福也終于認出他們倆兄弟,但是兄弟倆面對的高大身影他沒有認出來。對方背對著他,能看到全身上下灰白色的剛毛,虎背熊腰,肌肉結塊,股間還有一條粗長的尾巴拍打著溪水,顯然,對方不是人,更像一頭巨猿。
而巨猿此時正忙著拍打在它頭頂騰挪盤旋的一只青色小鳥,正是因為有小青鳥的騷擾,兄弟倆才能活到現(xiàn)在。
“快跑!”
看到有人出現(xiàn),少年第一反應不是求救而是讓他逃跑。與此同時,巨猿也注意到有人接近,放棄驅趕小青,扭過身來,露出一張猙獰的毛臉雷公嘴。
洪福前沖的勢頭猛然頓住,呆立當場!
那巨猿在見到少年后紫色眼瞳猛地收縮,狂暴表情逐漸被迷茫與錯愕替代。
“你還愣著干什么?快跑啊!”
少年焦急的呼喊聲將巨猿驚醒,它用力甩了甩腦袋,眼中紫芒大盛,兇狠地看向少年,突然握拳捶了過去。洪福閃身把少年抱在懷里,自己卻被那只碩大的拳頭捶在后背,朝前飛撲而去。
青鳥大急,越發(fā)用力的啄在巨猿的身上,可它只擅長速度,體型又小,那點攻擊力撓癢癢都不得勁,煩人罷了。
見人被自己砸飛,巨猿仰頭憤怒咆哮。
洪福站起身,身上衣服已經(jīng)破裂開來,露出線條分明的后背,自然是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將懷中已經(jīng)昏迷的少年放在地上,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怪物,邁步走上前去。
巨猿眼中帶有一絲警惕,不安地在水里挪動。
當洪??辞寰拊巢弊由系膫蹠r,終于確定對方身份,突然紅了眼眶。
是小猴子!
或許是被洪福的目光冒犯到,巨猿逐漸躁動起來,不斷拍打地面,濺起無數(shù)水花,卻依舊沒有對出手,只是警告。
洪福停下身形,一把扯掉身上本就破爛不堪的衣袍,徹底裸露出精壯的上身,然后在巨猿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蹲下,四肢著地像猴子一樣繼續(xù)朝它爬去。
巨猿停止咆哮,呆呆地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幕,逐漸平靜下來。
洪福爬到它身前,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溪水中對坐相望。
“小猴子!”
洪福呢喃出聲,把手伸了過去。巨猿沒有閃躲,任由他的手掌輕輕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到手掌上的溫熱,巨猿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它的眼中,洪福的身影逐漸和記憶中的那個長發(fā)猴子相重疊,眼中紫意隨之消退。
可就在這時,一柄閃耀著銀色光芒的長斧劃過洪福的耳朵,朝巨猿的眼珠子呼嘯而去。洪福反應過來,就要伸手去抓,可為時太晚,只是指頭刮到了斧柄,勉強改變了斧子的飛行軌跡。
噗嗤一聲!
長斧穩(wěn)穩(wěn)地扎在了巨猿的脖頸之上,斧刃陷進去三分之一,與先前的傷痕重疊。
這一瞬間,巨猿眼中逐漸清晰的身影突然被一頭可怕的狼頭咬碎,紫色血絲瞬間鋪滿眼眶,直接暴走,起身握拳不斷拍打著厚實如甲的胸脯,發(fā)出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凄厲嚎叫。
見它受傷,洪福想要上前為它檢查傷勢,卻被身后之人死死拉住,一邊咳血一邊死命拖拽,模樣凄慘地喊道:“咳咳~快走,走啊~”
扭頭看是青年,洪福沒敢用力掙脫,只好解釋道:“我認識它,你……”
砰!
話未說完,身后一股大力襲來,他下意識地抱住青年往前撲倒,再起身,溪水里已經(jīng)不見了小猴子的蹤影,只有山谷間還回蕩著它憤怒的咆哮聲。
青年總算松了口氣,跌跌撞撞跑到不遠處的少年身旁,焦急呼喚。
洪福則望著眼前空蕩蕩的山溪,悵然若失。他很確定方才的大塊頭就是當年那只可憐無助的小猴子,驚喜的同時又有些懷疑,想不明白它是如何存活下來還長成了現(xiàn)在這幅夸張模樣!
以它當時的傷勢,不可能有存活下來的可能。猴群也并非什么特殊品種,只是一群普通的山猴,沒有那個血脈能長成現(xiàn)在這幅巨猿模樣。
難不成也是吃了什么奇珍異果大難不死并且發(fā)生了變異?
洪福想不明白,但他十分擔心,小猴子給他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在那雙詭異紫瞳的里完全看不到它當年柔弱清澈的影子,好在似乎還記得他,并不打算同他戰(zhàn)斗。
可惜了,要是能帶回去給洪婆婆看看,說不定能夠找出原因。不過洪福也沒有責怪青年的意思,他也只是單純地想幫忙罷了,只是不小心幫了倒忙。
也不知道小猴子的傷勢重不重,畢竟那斧子砍在了它的舊傷上。洪福有心想追上去查看,又放心不下兄弟二人,只好搖了搖頭,暫時按下混亂的心緒朝青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