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隱多了個有孝心的閨女,可羨煞了旁人。
這幾日,楊琪不是用喝剩下的茶水給他泡腳,就是用溪里捕來的小魚兒給他足療。
連日下來,安隱當真發(fā)覺自己那雙糙腳變化不小,不僅不再脫皮,還嫩了不少。
他依葫蘆畫瓢,將同樣的法子用在南爺身上。
奏不奏效,南爺尚還不知道。不過他第一次用茶水泡腳時,感覺出不同以往。
“這丫頭不想著識字,凈出這些鬼點子?!?p> “琪琪還小,日后可以慢慢教導(dǎo)?!?p> 看安隱漫不經(jīng)心,南爺莫名惱火。自從楊琪成了安隱名正言順的義女之后,明顯跟南爺相處的時間少了。他不過是想找個理由,跟楊琪親近罷了。
雖然那丫頭桀驁難馴,又很會氣人,可跟她在一塊兒,總能拋開世俗的煩惱。
“她人呢?”半天不見蹤影,又聽不見院子里有動靜,南爺不由向安隱詢問楊琪的去向。
“跟元淑出去玩了?!卑搽[有時候總覺得,南爺?shù)较袷菞铉鞯牡铩?p> “叫韓飛暗中跟著。”南爺知道楊琪不喜歡前呼后擁,但又擔心她像上回那樣遇上不測。
安隱正要領(lǐng)命去,就聽院門前狗蛋的叫喊聲:
“公子爺,不好了,小妹爬樹上下不來啦!”
聞聲,南爺差點踢翻腳盆,也顧不得擦干雙腳,便直接套上輕履,與狗蛋一起到溪北的小樹林。
溪北以北有一片野生林,時值夏日,林中蟬鳴正噪。
楊琪在一棵參天的柏樹上,好似樹牛一樣貼在樹枝上。
樹下有幾個愛湊熱鬧的娃子,仰頭看著樹上下不來的楊琪。
南爺來時,他們做鳥獸散,躲一旁去了。
見他來,楊琪恨不得爬到樹頂上,他看不到的地方。
南爺瞅著兩人都環(huán)抱不住的柏樹,再看看幾乎爬的比護城墻還高的楊琪,心里的小火苗跳啊跳,被他壓制好幾回,始終熄滅不了。
“給我下來!”南爺怒喝了一聲。
楊琪望了一下高度,頓時頭暈?zāi)垦!?p> 她倒是想下去呀,誰知道她爬上來后就成了這樣呢。
“這棵樹太喜歡我了,不想讓我下去。”楊琪心虛道。
南爺嘴角抽動,陰陽怪氣的哼笑了一聲,“那好啊,今天晚上你就抱著它過夜吧。”
楊琪咬牙切齒,就知道他會幸災(zāi)樂禍。
這狗蛋也真是,她明明再三強調(diào),要叫安隱來,怎么把就愛看她笑話的南爺給喊來了……
楊琪委屈的哼哼兩聲,拿仰著臉圍觀她的娃娃們?nèi)鰵?,“都看什么看,我又不是猴子!?p> “不是猴子是什么,一天到晚上躥下跳,說說你幾時閑住過!”南爺這話引來一群孩子的哄笑。
楊琪的胳膊幾乎酸麻,她稍微一個不注意,從樹枝上打滑了一下。
她見那一瞬間,南爺?shù)哪樕兓薮?,雖然他強烈掩飾,可還是逃不過楊琪那雙火眼金睛。
她不由得意起來,這男人分明是在擔心她!
盡管如此,楊琪不敢張揚,依舊做委屈狀,“我跳下去,你接住我?!?p> “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來!”南爺甩手不管她了。
他剛一轉(zhuǎn)身,余光瞥見楊琪的身影從樹上墜下來。他猛然一駭,風馳電掣急速回旋。他側(cè)身騰空,整個人凌空飛轉(zhuǎn),千鈞一發(fā)之際,將幾乎快要與大地母親來個親密接觸的楊琪攬在懷中。
說跳就跳,叫人猝不及防!
南爺氣急敗壞,一手挾她掛在腰間,另一手在她屁股上狠抽了兩下。
楊琪嗷嗷直喊痛。丫的,這男人下手也太重了!
雙腳一落地,她捂著屁股就往院子的方向跑。
南爺余氣未消,如果他沒及時出手,從那么高的樹上摔下來,那丫頭還不得缺條胳膊斷條腿?她還能跑得跟兔子一樣?
聽到一陣歡快的鳥鳴,他不由自主回頭望了一眼柏樹,留意到樹枝上的一個鳥巢。
許是那天夜里刮風下雨,樹上的鳥巢有些松動,幾乎要脫落原處。
原來那丫頭上樹,就是為了去扶正那個鳥巢嗎!為了那樣的東西,居然連命都不顧!
“元淑!”南爺從看熱鬧的孩子群中瞅見了元淑,不待她走上前,就怒斥道,“若再有類似的事發(fā)生,我要了你的命!”
元淑嚇得臉色鐵青,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并唯唯諾諾保證:“我一定看好妹妹,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那些看熱鬧的娃子見了南爺“英雄救美”之后,被他的舉動折服,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捎挚此?xùn)斥元淑時冷冰冰的嚇人模樣,個個噤若寒蟬,每個人的臉上都布了一層敬畏之色。
南爺所過之處,眾娃子退避三舍。
他蹙眉時的神情更為駭人,在孩子們眼中無異于吃人的野獸。他們不敢直視,紛紛都垂下了頭。
南爺腳上隱隱作痛——
許是他著急著出來,不僅沒擦腳,也沒顧得上套襪筒,方才小施輕功救楊琪時,左腳打滑將腳板給磨傷了。
南爺咬牙握拳……他剛才應(yīng)該多揍那丫頭幾下!
他走遠之后,幾個膽小的娃子終于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太嚇人哩,俺再也不到溪北來了!”
這件事情過了之后,楊琪還在納悶,之前經(jīng)常一塊玩兒的小伙伴怎么都不到這里來了……
南爺趁沒人的時候,脫下皂皮靴,果然見左腳的趾頭上多了個指甲蓋一樣大的血泡。
細皮嫩肉都是說女人的,他的身子怎也變得這樣嬌氣?
柳娥從溪邊回來。
聽到她的腳步聲,南爺忙將靴子重新套上。
柳娥面色不好,端著的盆里盛了一件衣裳。
“爺……”她欲言又止,索性將盆里的衣裳拾出來,輕輕一抖,攤在了南爺面前。
這不是沱村的幾個嬸子,給楊琪做的那件喜服么,可怎么……怎么被撕得破破爛爛?
南爺眉首一擰,眼中平添了不悅之色。
“怎么回事?”他雖然不大喜歡這件質(zhì)地粗糙的大紅衣裳,可別說楊琪穿它在身上顯得十分喜氣洋洋。
柳娥輕輕一嘆,柔婉道:“都怪我粗心,不過回來取個皂莢,再到溪邊就發(fā)現(xiàn)衣服成這樣了。指不定是哪家的娃子弄出來的惡作??!”
惡作???
只怕對方不是無心,而是有意為之!
南爺可沒忘了在李大牛的婚宴上,白金花無理取鬧的那一遭。
“此事便不要追究了,”反正衣裳也不是好料子做的,爛了也不可惜。南爺腰纏萬貫,買斷一整個綢緞莊都綽綽有余?!拔夷擒嚿线€有幾匹從蘇杭帶來的好緞子,回頭找個好裁縫都給她做成衣裳。”
柳娥柔柔一笑,卻百思不得其解,“爺對琪琪那般用心,那怎不將她收做義妹,反讓安大人認她做干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