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號門口堆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眾武者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實在看不到前面的,干脆鋪開神識,基本也能明察周圍景象。
紅風帶著一位閉關(guān)完畢的武者走了出來,那武者渾身元力浮動不定,淡淡青色之中噴薄著張揚的紫色。
將位!
他晉升將位了!
人們頓時沸騰起來。
“這位閣下不是昨日才進去的嗎?”昨日與天字號無緣的某個武者敞聲叫道。
“沒錯沒錯,我昨兒也在?!?p> “一宿便晉將位,天字號神了!”
“下一個該我了!”
“我!”
“我!”
“……”
一時之間,群情激動,一個個高舉著手,臉紅脖子粗。
個別激動過頭的,不管不顧就朝長裙曳地的紅風身上撞,恨不能抱起她就闖進天字號里面去。
“哎那小子……”
“咦?”
人們正要怒聲喝斥不講素質(zhì)的某某,然而現(xiàn)實比任何冷水都能叫人清醒——紅風和那武者身形一晃,從眾人眼前消失,某某一頭栽空,轉(zhuǎn)瞬從最前排被什么詭異方式變幻到了最后排。
“……”人們不由得噤聲,默默退后幾步,將天字號門前的位置讓出更大空間。
方才一幕很明顯,誰不守天字號規(guī)矩,誰就滾的遠遠的。
少頃,紅風和那晉升將位的武者再度現(xiàn)身,只聽紅風婉轉(zhuǎn)動聽的聲音道:“將軍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此話曾是她說慣了的,只是往日,她神態(tài)卑微,語氣謙恭,今日雖也謙恭,卻再無卑微。
“萬分感謝。”那武者拱手作揖,給盡了紅風尊重。
獲得了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尊嚴,紅風沒有得意忘形,反而越發(fā)沉穩(wěn)。
她清楚地知道這樣的生活是誰給的,也便越發(fā)珍惜這樣的生活,她對每一位客人都盡心盡力,矮矮福身,還以更深的尊重,恭送新晉將位離去。
接著,她面向眾人,不亢不卑地笑了笑:“諸位有禮,天字三號間現(xiàn)已空出,標價在上面,請有意入住閉關(guān)的武者上前來?!?p> 隨著她話音,飛閣上呼啦垂落一丈紅幅,上書:天字三號間今日時價,一百紫玉珠。
“一百萬功值也可以哦,自認財力豐厚的,上前吧!”飛閣上,紅月展開紅幅后,俏麗地手扶憑欄俯瞰下方,清脆爽朗地揚聲道。
一百紫玉珠本就等同一百萬功值,這樣叫價,簡直給癡迷武學不善斂財?shù)奈湔邆冮_了一道便利之門,只不過……老天爺,他們砸鍋賣鐵也付不起這個價啊!
一百萬功值,還等同一百只將位大妖,就算他們一輩子不吃不睡滿郡土獵妖,也找不出一百個將位大妖啊,而就算跑去葬骨大漠富貴險中求,在場又有幾個打得過將位的?
退而求其次就是獵一千只真宗位妖族,或者一萬只大宗位妖,再不濟十萬只小宗位也行——哈,那可真是一輩子太短,完不成這任重道遠的艱巨任務(wù)。
人們一時間如喪考妣。
功值這條路不好走,有錢的卻比比皆是,很可能你身邊的某個不起眼家伙,就是隱藏富豪。
“讓開!讓讓!”
一個高昂下巴,鼻孔朝天,臉色冷沉,相貌一般,手里提著劍的人,排眾而出。
也想往前擠的雷少門主頓時被壓迫過來的人推在了一邊,不悅地罵了聲娘。
白無絕不得不跟著退步,林沐終究要保護的只是她,便與玄影和當巽跟在她旁邊不遠處,被逼著也退了幾步。
“樊捷將軍?”紅風看著走上前來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地道。
而一聽樊捷這個名字,白無絕立刻就想起那個逍楊道刺殺自己,歸心館欺負紅風紅月的將位武者,自然也記得他是大殿墨連野的手下。
謝家傾覆那一戰(zhàn),他當時是在場的,按理說就算沒死,也應(yīng)該隨著墨連野和一眾謝家人關(guān)在詔獄,怎么,一個個都無罪開釋了?
沒冤枉北皇,真是個老糊涂!白無絕這念頭更深。
“紅領(lǐng)家?!狈菸樟宋帐掷锏膭?,不太情愿地向紅風低了一個頭。
說起來,他與紅風、紅月不僅見過,還經(jīng)歷了不愉快的搶酒風波,不料再見面,風水輪流轉(zhuǎn),反倒紅風氣勢略高了。
不知是否存有小人之心,他先搶白道:“天字號做生意,不會計較前嫌吧?”
飛閣上紅月見樊捷出來,氣呼呼地一拍憑欄。
紅風則大方地道:“樊捷將軍說笑了,公私分明,海納百川,乃立住招牌之根本,紅領(lǐng)家已是過去,將軍不妨稱我為管事吧?!?p> “紅管事。”樊捷改口道。
“不知樊捷將軍以什么方式入住天字號?”紅風問。
樊捷道:“玉珠?!?p> 紅風點了點頭:“請?!?p> “等等!”又一個人排眾而出。
雷少門主再次被人潮壓迫回原地,愈加不悅,怒吼一聲:“又是誰?。 ?p> “在下姓胡,問紅大管事安?!逼涿膊惑@人,甚至撒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普通,說話客氣,毫無鋒芒的樣子。
“恕小女子眼拙,看不出閣下階位,不知如何尊稱?”紅風不敢用眼光隨意打量人,直接開口問。
“‘閣下’即可?!焙罩撕谜f話地道。
白無絕從人頭縫隙間循聲一瞧,哦?胡全順?
獨路城匆匆一晤,她對這個其貌不揚,語調(diào)平和,做事周全的大叔還是印象不錯的,雖然他的王位主子不怎么樣。
沒想到他也對天字號感興趣,只是不知他為自己而來,還是為他的王位主子而來。
“拜見閣下,敢問您也是想要天字三號間嗎?”紅風這段時間見多了神秘高手,加之以往閱歷豐厚,知道順依亦是一種尊重,便按照對方要求的稱呼問道。
“正是?!焙槾?。
一見有人想要截樊捷的胡,飛閣上紅月笑了,睜大了看好戲的眼睛,頗有些為胡姓“閣下”拍掌叫好的沖動。
“先來后到,閣下不懂嗎?”紅風尚未說什么,樊捷先將臉陰了下來。
“鄙人打聽過了,若多人同搶一號,便可競拍,價高者得?!焙槍Ψ荻Y貌地笑了笑,然后轉(zhuǎn)向紅風,“紅大管事,不知是否如此?”
紅風點頭:“閣下所言不差。”
“本人亦出玉珠,加一倍,二百紫玉珠?!焙樀?。
他平平緩緩的語氣,好像今晚我就比你只多吃一碗飯那樣簡單,卻對周遭的人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人們?nèi)w小腿肚子抽筋,險些站立不穩(wěn),憤憤地想,這廝,真?zhèn)€財大氣粗的混蛋,有錢了不起啊!
樊捷呼吸一滯:“閣下未免欺人太甚!”
“抱歉,承讓了。”胡全順不咸不淡地道。
“那么……”紅風躬身道,“這位閣下,請?!?p> “都給我慢著!”忍無可忍的雷少門主虎軀一震,粗魯?shù)匕情_不斷擠他的人,總算是冒出頭來了。
他的守護武者隨著他一聲高喝,登時分立兩邊,筑起人墻通道,使得他能夠整整衣衫,抿抿鬢角頭發(fā),以一個神氣活現(xiàn)昂首挺胸的姿勢,不疾不徐地走到紅風面前。
托他的福,白無絕和林沐、玄影、當巽,也能站在這個通道內(nèi),心安理得地享受擁擠之中難得的寬敞,像跟班一樣,跟在了雷少門主身后。
別的人紅風沒在意,倒一下子看見了白無絕,昨夜她送何田田來的時候,給她看過這副損顏丹塑造的容貌,主人駕到,她自該上前參拜。
白無絕卻輕輕搖了搖頭。
紅風霎時一怔,略作沉吟,將目光硬生生轉(zhuǎn)到黑袍子玄影身上。
“紅管事不必親迎,理應(yīng)本少門主先行見禮才是?!崩讋Ξ敿t風沖這邊急急走來那幾步是為了迎接自己,俊臉上揚起明媚笑意,雙手拱起,正經(jīng)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