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
“司座大人，您叫我名字就好?！?p> “不好，不好，老夫可不能仗著這快入土的年紀(jì)，就對堂堂王位不敬。”何壽一捋花白胡須，“還有，白小姐，你不要總盯著老夫這塊魄蕊玉晶瞧，老夫此生就這么一個撐得住門面的寶器，你高抬貴手，別打上面法陣的主意?！?p> “呃……對不住。”白無絕閉上眼睛，非禮勿視。
“現(xiàn)在，讓你的意海歸于平靜，不得掀波起瀾，老夫提醒你，拔除契印的時候，你會感到剜肉刮骨般的劇烈疼痛，最重要的是，不管你心疼階位，還是痛苦難當(dāng)，都不能中斷除印，否則前功盡棄不說，丟失的階位和遭過的罪也白費了?！焙螇蹏鴪A形床榻般的魄蕊玉晶轉(zhuǎn)了一圈，細心叮囑。
白無絕點頭：“請司座大人開始吧?！?p> “已經(jīng)開始了啊。”何壽正好轉(zhuǎn)到她身后，撫須一笑，頗有些頑皮地道，“而且，是你開始，不是老夫，你要拔除的契印在何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老夫又不能鉆到你的神識意海里去幫你?！?p> 白無絕：“……”
所謂不入一行不懂一行，她居然沒聽懂。
何壽老人家善解人意地解釋道：“這魄蕊玉晶呢，是鍛造印跡晶環(huán)的主材，雖非格外稀有罕見，但像這圓臺大小的，放眼乾臻郡土，也就御則司有那么幾塊了?！?p> 聽話聽音兒，白無絕立刻明悟什么，將神識順進自己手腕上的印跡晶環(huán)里。
果然發(fā)現(xiàn)浮于三丈見方儲物空間四周的，原本那些昏昏暗暗的空白銘跡，似乎受到了什么感應(yīng)，洋洋灑灑地往外逸散著星點能量。
尤其早先鐫刻的御則司純白日輪和太傅府碧粼刀鋒這兩個契印，更加能量四溢，看起來像是要從原地漂浮出去似的。
而她的生命契印依然如同黑洞。
倒是旁邊的婚書卷軸，也開始躍躍欲試地浮動不安。
印跡晶環(huán)一經(jīng)戴上，便永遠地鐫刻上了主人的生命契印，與主人神識互通，宛若一體。所謂婚契，不過一縷神識相結(jié)后留在印跡晶環(huán)里的痕跡，只要將此痕跡除去，神識連接便也斷了。
白無絕毫不猶豫，神識如觸手般，主動去剝離婚契。
一瞬間，腦海里宛若有萬道鋼針扎入，身體每一寸肌肉都感受到了那種生切活割似的疼，以至于她身體不可遏制地抽搐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放棄除印。
這時，后心涌進來一股柔和之力，雖不是特別浩瀚，但卻非常適時地緩解了她的痛苦。
何壽階位與她天壤地別，元力一打入，就石沉大海了，他情不自禁地驚訝了一聲：“這還是……王位嗎？”
“怎么了爹？”負責(zé)護法的何邑問。
“沒事，燃根香吧，讓她定定神，我這把老骨頭只能幫她到這兒了，哎，老嘍，不中用嘍?！焙螇垡粨]袖子，居然坐到一邊喝茶去了。
幽幽檀香入鼻，白無絕睫羽顫了顫，一時竟以為是三殿一身白衣，溫潤搖扇，朝她走過來了。
很快，她凝神靜氣，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有過前次經(jīng)驗，她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一鼓作氣再次撬向婚契邊緣。
疼！
身體還是想打退堂鼓，但她的意識不允許！
白無絕銀牙緊咬，一邊抵抗著那來勢兇猛又尖銳刻骨的疼痛，一邊頑強地生撬婚契。
她不知道，她已大汗淋漓，衣衫全濕了。
“這小丫頭，對自己真不留情，爹，瞧瞧，她這樣子像不像清淮？”何邑有些不忍，轉(zhuǎn)過了臉去。
何壽喝罷一杯茶，道：“老夫我這一輩子，遇上兩個敢除印的人，也算沒白當(dāng)一回司座大人。”
“除印等若自己剜自己的肉，非得親手一點一點將之拔掉不可，神識受損，精神煎熬，哎，不比一刀抹脖子利索啊。”何邑慨嘆。
何壽聽了這話，捧心痛苦狀：“你小子，會不會說話？清淮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丫頭將來是我外孫媳婦，你這樣說，誠心叫我難受是不是？”
何邑：“……”
“我苦命的倆孩子啊?！焙螇鄄铧c掉淚。
“咳，老爹，注意身份，君臣有別，喊誰孩子呢，也不怕隔墻有耳?！焙我靥嵝选?p> 何壽瞪他：“這不就咱爺倆我才……”
“站?。 蓖饷嫱蝗灰宦暢梁?。
爺倆一驚，何邑下意識就要拉開門閂。
“別動！你是護法，不得擅離！”何壽伸手制止他，“剛剛有人喊‘站住’是吧？那說明有人幫我們攔住麻煩了。”
何邑從門縫兒里往外一望：“痕王？玄影？”
爺倆飛快地看了白無絕一眼，何壽起身走了過來，一老一小把眼睛全貼在門縫兒上了。
只見外面，御則司灑掃老頭抱著一根笤帚躲在角落，而負責(zé)攔住墨千痕的，確實是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黑袍子。
“玄影？”果叫白無絕料準(zhǔn)了，一旦除印，墨千痕必然有感，這不就急火火地來了么。
林沐終究沒騙得過他，也沒攔得住他。
“小賊?！毙盎诎谉o絕的記憶，如此叫道。
“你……你怎么能開口說話了？”墨千痕一臉匪夷所思，竟然沒留意那個奇奇怪怪的稱呼。
玄影巨大兜帽遮住半張臉，側(cè)了半個身子，似嫌棄與他打照面，答非所問地道：“你扇子上有血?！?p> 何止扇子上，墨千痕身上、臉上，都掛著血跡呢。
他算是適應(yīng)能力和接受能力比較強的，短暫驚訝之后，舔舔嘴唇笑道：“有血正常，本王一路殺過來，著實費了不少力氣?！?p> “你都殺了誰？”玄影冷冰冰地問。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蹦Ш劭裢氐?。
“這么說，你現(xiàn)在也想殺我？”玄影又問。
墨千痕掂了掂扇子，眸子微抬，殺機凜然道：“誰敢阻攔本王見白無絕，本王就殺誰?！?p> 玄影道：“我就是白無絕?！?p> 說著，他掀掉兜帽，露出與白無絕如出一轍的樣貌來。
“你不是?！蹦Ш劾@過他道，“但本王可以當(dāng)你是她一部分，退至一旁，不要礙事?！?p> 玄影不退，主人說了，小賊敢來送死，他就得出手，殺了人也在所不惜。
“叫你站住，沒聽見嗎？”眼看墨千痕就要錯身而過，玄影伸出手臂，橫在了墨千痕胸前。
黑色袍袖曳地搖擺，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簾子。
“本王自稱本王，卻非王位的王，你確定，攔得住一名帝位？”墨千痕望進他與白無絕一樣幽沉深暗的眸子里。
玄影與白無絕簡直一個模子刻的，若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眸子深處，玄影冰冷無波，死水一般，而白無絕，盡管也冷的叫人心頭發(fā)寒，卻是有波動的，某些時候，甚至還會回溫。
“帝位了不起么？就攔你了?！毙盎赝瑲鈩萆戏趾敛惠?。
墨千痕眉頭一皺，失了耐性，扇子往他肘上一點。
玄影不躲不閃，扇子居然穿透了他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