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玩笑的拒絕，必要的坦誠

　　剛推開大門，名冢彥就看見了神情緊張，躲在門后的泉悠月。

　　就算他剛剛再緊張，眼下也起了逗弄少女的心思。

　　“泉小姐，他們已經走了，為了以防萬一，你要不要再在這里躲上三十分鐘？”名冢彥背著冰室侑走到沙發(fā)旁，將她放下。

　　“名冢彥，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泉悠月想要瞪他一眼，但想起他剛剛大聲呵斥那兩個大漢的樣子，少女的心就莫名一軟。

　　“好了，先過來吧，我看到他們只有兩個人，還有個人想必是在院墻后面等著?！泵┬α诵?，拉上面向后院窗戶的窗簾。

　　“你……你為什么能這么輕松？”少女終于聽從他的話，同樣走到沙發(fā)旁邊。

　　只是沒有坐下。

　　還是在害怕吧……所以連坐下都不愿意。

　　名冢彥心中嘆息，走到少女身旁，壓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

　　“名冢君，雖然剛剛你把那兩個人嚇走了，但他們遲早會回來?！氨屹б性谏嘲l(fā)上，眸中神采已經恢復了不少，只是身體還沒有多少力氣的樣子，“下一次，或許就是直接沖進門來了?！?p>　　“是啊，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準備再去疏通一下關系，做最后的準備?！泵c了點頭，單神情看上去倒沒有多嚴肅。

　　只是說完這句話過后，他就后靠在了沙發(fā)背上，右手輕捻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室侑也沒有再繼續(xù)開口，仿佛是在等待名冢彥完成思考。

　　只有泉悠月，實在受不了三人間的氣氛，終于站起身，走到名冢彥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怎么了，泉小姐？”名冢彥看起來像是剛剛回神。

　　“名冢彥你……”泉悠月輕輕咬唇，“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

　　“著急有用嗎？”名冢彥笑了出來，“要是著急能讓他們哪怕晚一分鐘踹門進屋，那我也可以著急??？”

　　盡管心里知道名冢彥說的沒錯，可少女還是抱起雙臂，有些負氣地回到沙發(fā)上坐下。

　　只是目光沒有朝向名冢彥。

　　這家伙為什么還是那么冷靜？他應該……應該不會想著把我的消息泄露給那些人，畢竟那樣的話，他自己也會陷入危險。

　　可是，只要我在這里一天，不就是拉著這家伙，還有冰室同學面對危險嗎？

　　之前還以為只是簡單躲一躲，不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可現(xiàn)在……

　　少女有些黯然。

　　要不然，還是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其它地方，泄露消息，讓他們不再去懷疑這家伙和冰室同學……

　　那樣的話，也就不會拖累他們了……

　　女孩微微抬起頭，瞥了一眼仍舊在思考什么的名冢彥，還有微閉眼睛，正在休息的冰室侑。

　　“這樣……”

　　“名冢彥！”

　　泉悠月悅耳的聲音，和名冢彥清朗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嗯，泉小姐還有什么想說？”名冢彥看向少女，“有什么建議的話，我可是非常愿意傾聽的?！?p>　　“不是建議。”少女微微低頭，讓名冢彥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我想，我在這里……在這里打擾了一天半，休息了一天半，已經足夠了……”

　　“所以？”名冢彥的聲調仍舊上揚，仿佛完全沒有猜到女孩想說什么。

　　“所以，我今天晚上，今天凌晨的時候就會離開！”女孩用力喊了出來，“那樣的話，就不會連累冰室同學，還有……還有你。

　　“就算你是個黑心奸商，但你至少還是……還是個有點良心的黑心奸商，我不能這樣讓你們繼續(xù)被卷進這些事情?！迸⒌穆曇粼絹碓降停钡矫┒伎煲牪磺搴蟀攵巍?p>　　“我還當泉小姐有什么好主意呢，就這句話？”名冢彥擺出嗤之以鼻的樣子，連連揮手，“這么爛的想法，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趕快去洗手間照照鏡子，找準自己的定位。”

　　少女原本還有些低落的情緒，還有些許悲壯的心境，被名冢彥這一番嘲笑的話語打得粉碎。

　　她抬頭看向名冢彥，直視他的雙眸，“名冢彥，你在說什……”

　　“泉小姐，你不要忘記，你住了這房子一天，吃了我……嗯，少說至少兩頓飯吧，還沒有付錢。”名冢彥用手指比出“二”，“交易還沒有完成的時候，你這個交易當事人就想離場，是不是也太狡猾了點？”

　　“你……”泉悠月看著他，片刻之后才輕咬貝齒，“好，我現(xiàn)在把錢付給你，然后晚上自己走！”

　　“泉小姐誤會了。”名冢彥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少女身邊，又一次將她壓回到沙發(fā)上，“我們兩個定的合同，是七天為限，怎么能履行到一半就不突然停止了呢？

　　他看著女孩，笑得很開心，“那樣的話，我以后還做什么生意，做什么買賣？”

　　泉悠月望著名冢彥眸中的笑意，嘴角的上揚，怔怔不語。

　　“好了，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話題，拜托泉小姐就不要提了?！泵┫袷勤s蒼蠅一樣揮了揮手，“來東京做的第一單生意，怎么能這么就被人攪和了？”

　　“可……”

　　“泉小姐再插嘴，我可要用膠帶封上你的嘴了?！泵┦持肛Q在嘴邊，發(fā)出輕輕的“噓”聲。

　　少女望了他半晌，終于微微垂頭，不再開口。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名冢彥食指豎在嘴邊，發(fā)出噓聲時，她的心跳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說正題?！泵┳厣嘲l(fā)，將目光轉向冰室侑，“冰室同學，還記得我們在警署的時候，那兩位警員對待學校的態(tài)度嗎？”

　　“記得?！北屹㈥H的雙眸重新睜開，里面的光彩已然恢復，“不管怎么看，那都不像是兩位警員對待學校教師該有的態(tài)度?！?p>　　“所以說，私立理心學園，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的……嗯，威懾力，要更大些?！泵┐蛄藗€響指。

　　“名冢君想去找學校？”冰室侑試圖坐直身體，但最后還是在泉悠月的幫忙下才完成了動作。

　　“是啊，不管怎么說，我們兩個關西來的學生，剛來沒兩天就被黑道欺負到頭上?！泵┛戳搜廴圃?，“這要是出什么問題，南高和北高問過來，私立理心以后還想要繼續(xù)維持交流項目嗎？”

　　“可這并不夠?！北屹дJ真搖頭，“學校不可能為了我們兩個人，去和黑道沖突?！?p>　　“所以，我才要說另一件事情。”名冢彥看著泉悠月，“泉小姐，請你直視我的眼睛。”

　　泉悠月條件反射般照做，然后在名冢彥的注視下移開了眼神。

　　“怎么能這樣，連坦誠對視都做不到，還怎么去解決眼前的困難。”名冢彥嘆了口氣，“尤其是接下來的事情，也需要泉小姐坦誠相對?！?p>　　“什么事情？”泉悠月終于正對上名冢彥的視線。

　　“很簡單，我需要知道泉小姐為什么會被卷進這件事情，才或許能嘗試從源頭解決，才或許能說服學校幫忙?！?p>　　沒等泉悠月回答，名冢彥繼續(xù)接了下去，“我沒有現(xiàn)在就逼迫泉小姐說的意思，甚至就算泉小姐一句話不說，也不會影響到我去向學校爭取幫助的打算。但如果結果受到影響，那就不是我再能夠改變的事情?！?p>　　“我……”

　　“好了，今天先到這里，一回來就遇到這些事情，我都快餓死了。”名冢彥站起身，直奔廚房，語氣中滿是對食物的期待。

　　只是其中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泉悠月并不能分清。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主動看向身旁的冰室侑。

　　少女再次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著了。

　　“冰室同學，名冢彥他……他還在京都的時候，以前的時候，就是這樣嗎？”泉悠月的聲音很小，不像是想詢問冰室侑，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語。

　　“名冢君一直都是這樣，每次遇到事情，都要自己決定?！北屹]有睜眼，聲音清冷，“只是六年不見，或許……現(xiàn)在的他比以前更進了一步?！?p>　　更進了一步？

　　泉悠月?lián)u了搖頭。

　　她無法理解，也暫時沒有心情去理解。

　　“冰室同學，還有泉小姐，不要再拖延時間了，剛剛那些事情過后，不覺得餓嗎？”名冢彥催促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吃完晚飯，我還有其它事情要處理?！?p>　　冰室侑沒有回答。

　　片刻之后，反而是名冢彥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傳來，“我差點都忘了，冰室同學最好還是躺著休息……稍等一下，我把東西拿過來?！?p>　　泉悠月傾聽著他的話語，目睹著他端來食物，沒有再說話。

　　……

　　晚飯過后，名冢彥先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窩了半個小時，接著帶上錢包就出了門。

　　至于到底要去哪里，他既沒有告訴冰室侑，也沒有告訴泉悠月，只說事情做完之后就會直接去上夜班，明早八點就會回來。

　　突出一個行蹤神秘。

　　不過想想，他說這些事情似乎意義也不大——冰室侑現(xiàn)在還沒辦法活動自如，泉悠月干脆就被鎖在家里，連頭都不能露。

　　所以，兩位女孩也只能各自進入房間。

　　區(qū)別是，泉悠月進入的是名冢彥的房間。

　　關上大門，鎖上鎖，女孩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轉過身，背靠大門緩緩坐下，也不顧名冢彥到底有沒有打掃過地上，地上臟不臟。

　　她在猶豫。

　　她被那些黑道大漢追索的原因，和她最初告訴名冢彥的原因沒有半點相干。

　　她出生在中部地區(qū)，不是關東人，又怎么會在初到東京沒幾天，就被黑道盯上？

　　只憑相貌，那肯定不夠。

　　女孩蜷起雙腿，用手箍住，將臉埋在膝蓋上。

　　她不愿去回想從中部地區(qū)離開的那些事情，可名冢彥的話語，讓她不得不重新去面對這些。

　　少女也明白，如果不解決掉源頭上的問題，她只會一直生活在擔驚受怕的環(huán)境下。

　　現(xiàn)在或許還有名冢彥為她暫時擋住這些事情，可七天后呢？

　　一個月后呢？

　　名冢彥和她是什么關系，又怎么會時時跟在她身邊，幫她擋住那些威脅？

　　……

　　另一邊，冰室侑的房間里。

　　少女平躺在床上，凸顯出雖然不算特別大，但形狀已經足夠優(yōu)美的山峰。

　　手機黑著屏幕，躺在山腳。

　　而她的手，正輕輕放在手機上。

　　只是她和泉悠月不同，她不會猶豫。

　　掙扎著坐起身，女孩拿起手機，點亮屏幕，撥通了一個簡短的號碼。

　　等待聲并不長，只是片刻，就有沉穩(wěn)的男聲從對面?zhèn)鱽怼?p>　　“冰室巫女，聽候您的吩咐?！?p>　　冰室侑輕輕吸了口氣，“我離開之前，中部地區(qū)發(fā)生過變故?！?p>　　“是，冰室巫女?！睂γ娴哪新暜敿椿卮穑皝y秩七席中的玉衡被替換，據可靠情報，很有可能是遭到天樞與天權的合力清洗?！?p>　　“這么說，玉衡的下屬沒有幸免于難的？”冰室侑輕聲問道。

　　“這一點，屬下并不清楚，但以天權和天樞合力，那兩位極道首領的手段，恐怕玉衡很難有下屬幸存……或者說，至少也是被那兩位生擒?！?p>　　“我只是問一句，沒有要求你拿出具體結果，不用緊張?！北屹дZ氣平淡地回復道，“既然這樣，我這里有個對象，需要你去核查一下?！?p>　　“是。請問冰室巫女，對方的姓名……或者特征是？”

　　“姓名是泉悠月，年齡大約與我相同，短黑發(fā)，或許……或許有些貪財?！?p>　　“貪財？”或許是聽到這么不靠譜的特征，對面的男聲也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是屬下孟浪，請冰室巫女稍待，我很快就會傳遞消息過來?！?p>　　“不用掛斷通話，只從玉衡的那些下屬里檢索?！北屹Э粗皯舻姆较?，提醒了一句。

　　“玉衡？是。”男聲有些詫異，但很快應和。

　　不過幾分鐘，冰室侑就聽見通話里雜亂的檢索聲忽然減弱，沉穩(wěn)的男聲重新響起。

　　“冰室巫女，我可能找到了那位泉悠月的資料?！?p>　　“嗯?！?p>　　“她或許并非玉衡的下屬，而是玉衡的……”男聲頓了一下，“玉衡的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