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教堂。
紅色的地毯被一道道劃痕撕開,化作飄零的布條,原本整齊排列的長椅截成數(shù)塊,隨處可見。
咬人花為這場亂燉充當(dāng)配料,混雜在布條與木塊碎片之間。
琉璃窗透來微弱的亮光,拂過安靜的尸體、無言的活人,以及那火球的中心。
“好亮?!惫治镟溃尤环艞墥暝惺苤鴣碜员澈篌E然升高的溫度,“這才是真正的賜福嗎?要將所有的污染都給消除……”
瘋?cè)藦垱]有開口,在自身徹底爆炸前的兩三秒鐘,他稍稍花心思回想了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為什么要自相殘殺?
為什么不再一開始就殺死神父?
為什么只剩下了這么幾個人?
當(dāng)然,這樣走馬燈般地回想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其他人和自己一樣,也是瘋子。
瘋?cè)藦埳米韵铝私Y(jié)論,停止思考。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以復(fù)雜的表情掃視周圍,心中既無留戀也無躊躇,然后,只是像往常一樣,簡單地發(fā)動了能力。
活體炸彈。
徐峰預(yù)知到危險,在這兩三秒的時間內(nèi)張開羽翼,朝教堂的高處飛去。
接著,熾熱的白光將一切吞噬。
……
“第二十七天結(jié)束。剩余生還者,8870人。”
“第二十八天結(jié)束。剩余生還者,8801人?!?p> “第二十九天結(jié)束。剩余生還者,8653人?!?p> 一片漆黑中閃出一點微光。
光頑強(qiáng)地與黑暗搏斗,漸漸地越來越大,占據(jù)了中心的大半位置,在最后一輪沖鋒中徹底將黑暗擊退。
徐峰虛弱地睜開眼睛,熟悉的疼痛,他只得咬牙忍受。
很快,渙散的眼睛終于能盯緊一處,他發(fā)現(xiàn)了微光的來源。
琉璃窗被瘋?cè)藦埮R死前的爆炸震碎,陽光從這個人為開的天窗中灑落,照在自己的手掌上,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手掌傳來焦味,徐峰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自己是吸血鬼,不能接觸陽光。
他將手慢慢地移動到避光處,大腦開始艱澀地運轉(zhuǎn)起來。
自己沒有死,多半也是因為吸血鬼強(qiáng)大的恢復(fù)能力吧。瘋?cè)藦堃宰约旱纳鼮榇鷥r制造的爆炸下,普通人很難生存下去。
他咳出一點血液,強(qiáng)迫自己坐起來,環(huán)視四周。
周圍有落下的吊燈、斷成兩截的支撐柱,儼然是一片廢墟的景象,可即便是這樣,猩紅教堂依然沒有倒塌,大門堅挺地豎立著,周圍的墻壁雖然又臟又破,但也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zé)。
“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我現(xiàn)在能出去嗎?只剩我一個人了嗎?”他喃喃著,沒人回答,也不可能有人回答。
畢竟,這里很可能只剩他一個活人了。
“對了!鄭千還活著嗎?”徐峰突然想起,嘗試使用搬運術(shù),發(fā)現(xiàn)有效。
這有幾種可能。
要么,鄭千已經(jīng)死去。要么,鄭千對能力的封禁已經(jīng)失效。要么,她還在沉睡。
被這種爆炸波及還想要安靜地睡著,未免也太不現(xiàn)實了。
徐峰只能想到前兩者。
“如果,猩紅教堂的魔力已經(jīng)失去效力,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也能從這里出去了呢?”
他拖著虛弱的軀體,慢慢朝大門挪動。
腸胃正激昂地發(fā)出抗議,它們需要大量猩紅的液體。
徐峰默不作聲地忍受著,離大門越來越近,這里能看到的只有干涸的血跡,即使真有新鮮血液,他也不認(rèn)為現(xiàn)在是進(jìn)食的好時間。
大門近在咫尺,徐峰壓抑住激動的心情,伸出一根手指。
血流涌動,熟悉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
那是污染的預(yù)兆,徐峰停止動作,呆呆地坐在門前。
神父已經(jīng)死去,身為吸血鬼的他卻不能離開這里。
難道,他必須等到這里也成為瀕臨破碎的邊界,然后就這樣死去?這仿佛在說,之前在這里的努力毫無價值一般。
徐峰心中打了個寒蟬,掙扎著站了起來。
既然大門暫時出不去,那就仔細(xì)地觀察一下周圍,看看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他激活鷹眼,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辨認(rèn)有沒有活人。
如果有的話,他反倒會奇怪,上去盤查一番對方在巨大爆炸中活下來的原因。
所以,當(dāng)他看見葉榕帶著神無畏從二樓斷掉一節(jié)的樓梯上跳下來時,整個人石化了一般。
葉榕淡淡地解釋道:“我讓僅剩的冷人幫我和神無畏擋刀。你人太遠(yuǎn)了,顧不上?!?p> 徐峰追問:“你什么時候醒的?”
“嗯……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根本沒昏迷過。”葉榕看向神無畏,“倒是他,睡了一天?!?p> 徐峰也看向神無畏,等待對方的佐證。
“好像是,當(dāng)時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鄙駸o畏遲疑地說,“你餓了吧?我們?nèi)ザ堑牟蛷d拿了一些吃的?!?p> “多謝。”徐峰沒有客氣,接過盤子,直接放在地方,盤腿坐下就吃起來。
有雞肉、有面包,熱氣騰騰,似乎是剛剛做好的。
“對了,鄭千呢?她不會死了吧?”徐峰吃到一半,又問,“她可是我們這趟來的戰(zhàn)利品。要是死了,就什么都白費了?!?p> “不知道?!边@次由葉榕回答,“人沒見著,尸體也沒見著。哦,爆炸是能力者所為,也許她已經(jīng)化作星光消散了也說不定?!?p> “那……我們忙活半天是為了什么?著急過來送死嗎?”徐峰嘆了一口氣,“黎風(fēng)說得對,我們正該找個地方躲起來,何必非得去爭去搶?!?p> “怎么辦?再找找?還是就這樣走了,去迪比斯的中心?!?p> “即使鬧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你還是打算和我一起?”徐峰問。
葉榕馬上說道,顯然對這個問題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可以搭個伴,但上下級就免了。你我不存在誰命令誰,只有合作而已。”
“這樣正好,我也沒想著要命令誰?!毙旆宄聊?,張嘴想要說什么,然后又陷入沉默。
葉榕皺眉:“嗯?怎么了?”
徐峰道:“我們還是分開走吧?!?p> 神無畏有些不解,葉榕也稍感奇怪:“我隨便你?!?p> 半晌,她想起神父在門前的異狀,頓時明白過來:“你現(xiàn)在出不去,是不是?”
“你還是挺聰明的,吸血鬼也好,狼人也好,都是出不去的?!毙旆逍Φ溃闹袇s暗暗厭煩,倒不是厭煩葉榕本人,而是厭煩一句很有可能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話。
“那么……冷人呢?”
這句話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