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張氏是另有打算。
最初沒聯(lián)想到三姨娘的時候,張氏本想將計就計,把事情一股腦推到姚一落的身上,也讓夫君姚書侖瞧一瞧,他寵愛備至的小兒子竟被嬌慣到如此地步。
可后來,聯(lián)想起姚青鸞的癥狀,張氏又猶豫了,萬一姚書侖也想起了三年前三姨娘的癥狀,這事情可就不妙了。
三姨娘的死本就蹊蹺,張氏是特意做了細致安排才把大夫們的嘴堵嚴實的,萬不可再翻出舊賬來,讓姚書侖懷疑。
可女兒受罪也不能就此過去,更不能找法師過來。
找法師就說明心里有鬼,反倒讓姚書侖起了懷疑。
所以,這事情就只能模糊著辦……
姚一落在小廝的陪同下,來到了桃影園。心中雖惶恐,面上卻不露分毫。
剛一進內(nèi)室,就瞧見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姚青鸞,正被張氏一口一口喂著湯藥。
聽到有腳步聲,張氏連頭都沒抬,“落兒來了?。靠熳伞?p> 姚青鸞并不知道張氏的計劃,所以看見姚一落,先是歡喜,緊接著就開始擔憂了。
一夜過去,姚青鸞想明白了很多事,也下定了很大決心:對張氏母女,她是不會再仁慈了。既然這母女倆可以不眨眼睛就滅掉她至親至愛的人,為一己之利便視生命如草芥。
那她又為何不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早聽聞大姐病了,只是落兒身子還沒痊愈,恐對大姐的恢復有影響,便不敢過來探望,還望母親不要怪罪……”彬彬狀拱手一禮,姚一落泰然的便坐下了。
話進入張氏的耳朵,卻分外刺耳。
母親兩個字甚少從姚一落口中蹦出,今兒倒是稀奇,張氏面色淡淡的,順手將手里的藥碗遞給了一旁的秋心,“今兒找你過來,也沒有別的事兒,我聽說你大姐病發(fā)那天下午,你來桃影園小坐了片刻?可有此事???”
“哦?母親原來是想問這個,倒也是,大姐現(xiàn)下都起不來床了,是該好好查一查才是,沒錯,那天午后,落兒的確來到桃影園了,不過片刻就離開了,不曾跟大姐有什么口角,也不曾進過大姐的屋子……一眾丫頭都是可以作證的,這樣便可清白了吧?”
碩大的眼睛眨巴著,姚一落說話鏗鏘有力。
“那……就細細說一說你來到桃影園之后,都做了什么吧?”
“母親……”那頭對峙的正起勁兒,姚青鸞卻突然喚住了張氏,“鸞兒的病好得也差不多了,原也沒什么大礙,更何況,連大夫都瞧不出什么來,依女兒看,這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這話一出,張氏就再沒有立場追究姚一落責任了。
回首間,張氏神情古怪的看了眼姚青鸞,頗有不解。
原計劃,她是打算將黑鍋若有似無扣在姚一落身上的,人言可畏,不管姚一落下沒下藥,府中的八卦傳聞也不會饒了他……可如今有姚青鸞出面說的這番話,那就跟姚一落八竿子打不著了。
僵持之間,門吱嘎一聲開了。
“恩,鸞兒說的有道理……”姚書侖邁著步子走了進來。
眼見著給姚一落撐腰的人進來了,張氏知道今兒自己便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老爺,您下朝了???”
“嗯,沒什么事情,便過來看看鸞兒,沒想到落兒顧念姐弟情誼,倒是跟為夫想到一塊兒來了。”
一句話把姚一落的被動化為了主動,更是將他被叫來審問的事情說成了姐弟情深,主動來探望。
扭轉(zhuǎn)形式,只在一瞬之間。
三言兩語之后,姚一落便隨著姚書侖一同出了桃影園,黑鍋沒扣成,張氏心情憋悶。
姚青鸞將空空的藥碗遞給秋心,轉(zhuǎn)身握住了張氏的手,“娘,您有沒有聽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別想找趣兒逗我,剛剛為何提那個臭小子辯解?”
“娘……您別生氣,當心氣大傷身,剛您也看到了,父親一句話就將姚一落的罪全都清了,咱們又能說什么呢?依女兒看,父親對姚一落的袒護沒咱們想到那么簡單。所以咱們更不能跟姚一落頂著來了。要慢慢盤算……”
“鸞兒,你想得太簡單了……”
“娘,您聽女兒說完,女兒知道娘擔心姚一落這小子照這個架勢下去,會取代了大哥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可是您想啊,嫡長子終歸是嫡長子,將來就算父親想為姚一落爭取什么,那也該在他幺子的范圍之內(nèi),而越不過大哥了去啊,只要咱們仔細謀劃,絕沒問題……”
“……”
“娘,依女兒看,咱們暫且放著姚一落自由了去,不要拘束著他,有了三姨娘那個女人的血脈,姚一落自然生長,估計也長不成什么好樣子,以后不能文不能武的,入仕怎會有望?不過是一個只懂得吃穿的閑散公子哥兒罷了,再偶然結(jié)交一兩個狐朋狗友……他的前途可就沒了。咱們在府中,不僅不貶低他,還捧著他,好好待著他,這樣以后他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娘您這個嫡母的過錯,您不過是心疼幼子,太過寵溺罷了,長成什么樣子,是他自己的事兒……”
女兒的意思,張氏并非不懂:就是將姚一落養(yǎng)成一個浪蕩子。
不得不說,比起直接將姚一落殺了,讓他活得不像個樣子,不失為一個妙法,既能讓九泉之下的三姨娘閉不上眼睛,也能了了奪去自己兒子光彩的擔憂。
只是,這樣一來就存在風險了,萬一姚一落被驕縱之后沒長成希望被長成的樣子呢?
當然,這樣的幾率只占少數(shù)。少年就像未長成的樹苗,周遭的生活環(huán)境對他是有很大影響的,如果毫不約束,他只會自行發(fā)展,直到成年后,或許早已經(jīng)奇形怪狀……
見張氏思索良久,姚青鸞不由開口,“娘,您覺得女兒這個法子如何?”
“妙哉……”
便是答允了。
一顆心總算落地,姚青鸞終于放心了。若說之前她把處置姚一落的機會從張氏手中爭取過來是緩兵之計,那么今天這個放任的建議便是永久之計了。只要張氏答應(yīng)不再傷害落兒性命,姚青鸞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