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好像是英國人發(fā)明的,它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東西之一。公司出現(xiàn)之后,人類才開始有效率地合作。公司這個詞可能是日本人發(fā)明的。日本人對漢語的理解確實很強,他們幾乎貢獻了現(xiàn)代漢語七、八成的詞匯?!眲⑦b一邊用炭條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跟小滿說話。劉遙看小滿沒有接話,也就不再跟她嘮叨,舉起寫好的紙?zhí)ь^看著,一邊自己嘀咕:“不負眾望的造紙公司啊?!爆F(xiàn)在使用的紙,已經(jīng)是造紙作坊量產(chǎn)的成品。因為沒有酸堿之類材料,基本上只能沿用17世紀的工藝,所以造紙作坊很快定型了工藝,在工業(yè)區(qū)大規(guī)模生產(chǎn)。雖然紙張依舊不平整,顏色泛黃,還是易碎,但是至少已經(jīng)可以不用在泥地上打草稿?,F(xiàn)在學校和商業(yè)上大量消耗的紙,都由造紙公司供應。
同樣不負眾望的趙氏建筑公司在自由坡上開始了建設城鎮(zhèn)的工程,兩車道寬度的主干道和稍小一些的支路橫平豎直,把土地劃分為規(guī)整的矩形。所有的道路都以石塊鋪底,馬路牙子和人行道一樣不少。除了路面沒有混凝土而是鋪上了碎石,跟現(xiàn)代道路幾乎沒有區(qū)別。不過現(xiàn)在主干道都只鋪設了一半,另一半被挖掘為寬大的排水溝,將來隨著交通流量增加,會覆蓋起來做成寬敞的道路。
只是建筑工程的進度沒有需要的那么快,隨著農(nóng)忙結(jié)束,很快就有人陸陸續(xù)續(xù)來到梅家村,有單身漢,也有拖家?guī)Э诘?,每個人都帶著不少家當,幾乎一半的人還帶著雞,有些人甚至還帶著小豬。其中成年男子差不多六成,老人和婦孺四成;一半拖家?guī)Э?,一半是單身的男子,都是原來坐在城門口等著攬活兒的那些人。所有人都瘦弱不堪,衣衫襤褸,很多人身上散發(fā)著汗臭味。
劉恒啟帶著一家人去安頓這些流民。姚英負責衛(wèi)生和健康,劉滿和王帶喜負責登記。梅家駒的第一班也責無旁貸來幫忙。眾人先支起大鍋,煮上一鍋粥讓大家填填肚子,再領著這些人去河邊洗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忙活了半個上午,總算讓這些人臉上有了神采,身上沒了臭味,在河邊七零八落坐了一地。
“諸位,你們可能都聽說過我了。今天大家來到這里,是相信這里有飯吃,有活命的機會。你們可以想到,我這里的糧食再多,也架不住你們這么多人來吃,而且還會有更多的人過來。不過好在,梅家村全村的人,都會拿出糧食來支持大家,這樣我們可以踏踏實實干活,種出糧食來,到秋收的時候,就有糧食讓一家人吃飽飯了!以后你們跟著我,我肯定讓大家不會再餓肚子!不過有一條,大家要心往一處想,要像兄弟姐妹一樣互相關心。大家能不能做到?”
“只要有飯吃,你說干啥我們就干啥!”一個黝黑瘦小,但是看上去精神抖擻的中年漢子站起來喊道。
“好!大家齊心跟我干,我肯定不會虧待大家。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名字叫做柯山。小的愿意一輩子做大人的長工?!甭牭介L工二字,劉恒啟不由得慌了一下,他和姚英、小滿交換了一個“這不是我干的”的眼神,急忙說道:“這里沒有大人小的,你要愿意,叫我劉先生就行?!?p> 見眾人神色茫然,劉遙感覺到必須跟大家說清楚關系,抬起手來揮了一下,讓大家靠攏些,再緩緩說道:“諸位來到這里,不是我的長工,是搬遷到此處。諸位的吃住,暫時由我負責,但是最終要靠大家自己用勞動來解決。我告訴大家,只要是有體力肯干活的,大工每天有5斤糧食可以領,小工有3斤糧食可以領。糧食是稻子、紅薯和玉米,稻子一半,其它一半。有一個人干活,一家人也能活命。有幾個人干活,一家人就能吃點好的了。而且,男女都可以來干活,都可以領糧食?!?p> 大家聽了這話,并不十分高興,紛紛表示還是愿意成為長工。劉遙也不跟他們爭論,先讓梅家駒領著他的第一班給大家做了登記,姓名年齡籍貫之外,主要是記錄身高和強壯程度,以及會什么技能。
登記完的長工們,根據(jù)自身特長,有些由趙家父子領去干建筑隊的活,有些交個作坊,剩下的,包括能干活的婦女和老人,都交給孫正剛?cè)ジ傻乩锏幕?。一番忙亂之后,眾人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有了著落,要么是自己有了活干,要么是家人有了活干,算下來每個人的口糧都有了保障。
由于房屋沒有那么快造好,而且自由山上還沒有通水,所以劉遙只好抓緊讓趙家父子在工業(yè)區(qū)搭起了窩棚,安頓大家住下。來人倒也隨遇而安,包袱一放,立起幾塊石頭就開始做飯。炊煙升起,小雞小豬跑起來,一個村莊在一天的時間里就形成了。
工業(yè)區(qū)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熱鬧,小孩和牲口四處奔跑,炊煙彌漫,人們大聲說話,河邊一排婦女在洗衣服。劉恒啟滿面笑容地在這個臨時的村子里走來走去,跟人們打著招呼。實際上他看著這番混亂的景象,心中一陣沮喪:深感自己的規(guī)劃能力還是不足,由于自由山還要很久才能通水,這個臨時村莊恐怕要長期存在下去了。
沮喪的劉遙找到了正在指揮窩棚收尾工作的趙世祿,讓他趕緊派人去做筑壩的事情。趙世祿咬著牙把最后一根木楔打進土里,抬頭說道:“先生,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先去筑堤造田。這么多人都要吃飯,早點造田早點心安,要是誤了農(nóng)時,那就麻煩了?!?p> “你的考慮有道理。不過我仔細想過了。第一我需要水力,造兵器必須有水力鍛壓機??峙伦罱蜁屑m紛,我得抓緊把武器造出來?!眲⑦b也不管趙世祿是否能聽懂,自顧自說下去?!暗诙褪巧钯|(zhì)量。只有讓人看到我們在這里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我們才會得到支持。這種力量看不到,但是效果會非常巨大。最后,就算是誤了農(nóng)時,我們這里一年兩季,最多就是誤了一季嘛,影響不大?!?p> 趙世祿聽得云里霧里,只是感覺劉遙已經(jīng)想明白了,而且最后捕捉到的概念是影響不大,便安心地去安排工作了。
劉遙看著人群中走遠的趙世祿,心里一陣陣沒底,突然想找個神仙來拜一拜。
正在神思不定的時候,就看到梅家駒急匆匆跑過來,人還在遠處,已經(jīng)大喊起來:“報告!縣里來人說是要計丁口和丈量田畝,要攤派勞役和收稅!”
劉遙定定心神,對梅家駒說:“不要咋咋呼呼的,以后到我面前才說話。你要是機密軍情也這么大喊?”
梅家駒四周一看,發(fā)現(xiàn)臨時村莊里的村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滿臉驚疑地看著自己,頓時臉紅了起來。
劉遙問道:“來人有多少?在哪里?”
“一個文書和四個衙役,都在我家里?!?p> “好的,我們一起去迎接來人?!眲⑦b盡量顯得鎮(zhèn)定自如地朝梅家走去,一邊對梅家駒吩咐道:“你帶著你的部隊,還有小滿,先不要過去,等村里人都聚集起來之后再去,躲在后面看?!?p> 梅家駒滿臉驚訝地抬起頭來,見先生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應了一聲,低頭趕路。
還沒進梅家大門,就聽見有人在叫喊。院子中央坐著一個個子瘦小文書模樣的人,面孔卻有幾分熟悉,說是奉了王縣令的命令來清查新增田畝和流竄此處逃避徭役的丁口。梅先卓站在一旁彎腰交談著,總是話未說完就被大聲打斷。
高管家拉拉劉遙的袖子,皺著眉頭輕聲解釋道,計丁口和丈量田畝收稅也算是正常情況,只是這些丁口原來都有落籍,如今搬來此處,不免就會重復攤派。雖然在這里承擔一處勞役是應該的,可若是原籍又來找要派勞役,事情往往說不清楚,人便會被抓去。而丈量田畝的事情更是伸縮很大,要么土地數(shù)字會被定多,要么稅額會被定高,反正都是要打點才行的。這個王縣長在本縣吃不開,不敢欺負土著,對劉遙這個外來戶估計不會松口,明顯是找茬來的。來人也是領會了縣令的意思,態(tài)度非常強硬,油鹽不進。
劉遙走近文書,躬身作揖道:“見過官差。在下劉遙。官差遠道而來,一路辛苦,只是如何不進堂屋,在這露天坐著交待?倒讓我等招待不周了?!弊炖镎f著,心里飛快回憶,這人怎么這么面熟。
在原來的世界里,劉遙就是個臉盲癥患者。兩個世界一倒騰,對自己的面部識別更是沒有把握。
文書斜眼看了看劉遙,又上下大量了一番,說道:“我是來完成縣令大人交待的事情,不是來登門拜訪的,就在院子里告知爾等應做之事,坐你一把椅子而已,你等不必招待?!?p> “你是周大人!”劉遙突然想起來了。賀典吏贈送土地的時候,他也在場的?!爸艽笕巳绱诵羷冢谙屡宸?,只是不知…..”劉遙話未說完,就被打斷,周文書冷笑道:“劉先生好大名字,現(xiàn)在全縣上下都知道你點石成金,招募流民,要干一番大事業(yè)呢?!?p> “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跟大家一起開點荒地,種點糧食養(yǎng)家糊口而已。這皇糧國稅和勞役,乃是天經(jīng)地義,我們肯定是要照規(guī)矩交的。貴官差這次前來核地核人,正是我們心中所想,求之不得呢。”
周文書大笑一聲,高聲說道:“好!劉先生既然識大體,那我就告訴你,本官差要如何辦理。這里的人,凡是戶籍不在此處的,都帶去縣衙,查清有無逃役。你開的荒地,我已經(jīng)查驗,實有土地兩百三十余畝,本官法外開恩,算你兩百畝。即日清繳糧稅?!闭f罷站起身來,便要離開。
劉遙看溝通不善,伸手攔住文書說道:“周文書且慢。在下得罪,請大人緩行一步,有一句話請教。若是大人方才所說的處置方法,在下有異議,又當如何辦理?還望指教一二?!?p> 文書冷笑一聲道:“異議?你去縣里跟王縣令異議去!”說罷伸手一揮,擋開劉遙的手臂,便要走開。劉遙心中火氣,一把抓過文書,面對面盯著對方的眼睛說:“姓周的,你不講情面,也別怪我不客氣!我跟你說,梅家村的事情,一是落籍才派勞役。先落籍,后派勞役。一是田畝數(shù)你只管去丈量,但數(shù)字要我同意?!痹谠瓉淼臅r空,劉遙從來都老老實實說自己1.69米,也自知體格不強壯,可是在這個時空,他的身材竟然也算高大強壯了,一把抓過文書,威風十足。
幾個衙役一看和和氣氣的劉遙突然暴起,再看對方比自己人多很多,也不敢動手。周文書看衙役們沒有動靜,而劉遙突然比自己還橫,一下子語塞,說不出話來。
劉遙丟下文書,說:“你可以走了,去把話帶去給王縣令?!?p> 官差一行人走了很遠,梅家院子里還是靜悄悄的。劉遙望著那遠去的瘦小背影皺著眉頭慢慢問道:“縣里有多少兵?。俊?p> “說這個太早了點吧?”梅先卓的眉頭皺得更緊。
“防著禍闖大了嘛??纯醋顗哪軌某墒裁礃幼??!?p> 梅先卓的臉上有了笑意:“你肯定是知道我這里有辦法。正好今天邀請了賀典吏來我家赴宴,應該馬上就到。且看他如何指點。”
孫壯在一邊插嘴道:“還不是討價還價那一套?依我說,干脆打回去!”
孫正剛一巴掌拍過去罵道:“打回去!你個挨刀的。就我們這點人,能打幾個?”正在喧鬧,就看到賀典吏的轎子已經(jīng)進了村口。眾人忙去迎接。
一片混亂中,劉滿這時才找到機會對爸爸說:“穿制服的人你也敢罵?這事搞大了呀?!?p> 劉遙安慰女兒說:“沒事的,我們好歹是個有實力的村子,有點爭執(zhí)很正常。梅先生有辦法?!庇只仡^對梅家駒說:“家駒,你記著兩點:第一沒有把握就要盡量避免戰(zhàn)斗,不能打起來再說。第二,現(xiàn)在打架太早。在我給你穿上盔甲之前,我們不打仗。你把這話告訴每個人。”說罷,迎著賀典吏的轎子走過去。
“這老不死的,是盯上這里了嘛。按說我就得帶人來處理你們幾個刁民了。”聽罷介紹,賀典吏沉吟半晌,一跺腳說道:“你們得把我打回去。”
“現(xiàn)在打架太早了吧?”梅劉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賀典吏奇怪地看了看這步調(diào)一致的兩個人,說道:“你們想啊,你們又不扯旗造反,又不是抗稅不交,只是不肯應承勞役和稅賦的數(shù)字,算是意見不合,這架打了也不是大事。這規(guī)矩呢,是首先要遞個商榷文書上去,縣令不允許,再派我來強行收稅拉人。我手里就三十幾個衙役,刀也配不齊,打起來肯定討不到好去,那只好不了了之嘍?!?p> “那要有點傷啊死的怎么辦?”劉遙緊張地問。
“哪里會有!”這次換梅、賀二人步調(diào)一致,一起瞪著劉遙說。
家駒扯了扯劉遙的袖子,輕聲說道:“先生,往年都是這樣,就是做樣子的,比我們訓練還要安全?!?p> 劉遙點了點頭,也輕聲對小梅說道:“若是這樣,你再去告訴大家,我要搞一場比賽,看哪個班在跟衙役打的時候表現(xiàn)最好,贏的人能得一百斤稻子。”
晚飯前,心照不宣的梅、劉二人帶著賀典吏去看了尚未完工的劉宅,順便在臨時村莊的村民面前秀了一下梅家村領導和縣里領導的親密關系。不出所料,新穎的衛(wèi)生間又引得賀典吏一陣嘖嘖稱奇,愉快地接受了劉遙說的給賀家裝一個的建議。
晚餐的時候,劉遙下廚做了幾個現(xiàn)代的菜,又開了一壇醬園生產(chǎn)的好酒,賀典吏吃得非常高興。這是賀典吏第二次跟劉遙喝酒。上次因為有心事,沒多喝。這次諸事順利,轉(zhuǎn)眼一壇酒就下去了。
一片祥和氣氛中,劉遙輕聲對賀典吏說:“其實,也可以跟王縣令說一聲,這種衛(wèi)生間,我也可以幫他造一個?!辟R典吏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慢慢的點了點頭,說道:“本來你可以讓那個周文書來看看這個衛(wèi)生間的”。梅先卓在一旁輕聲說了句:“這人不上路,沒辦法。”眾人哈哈大笑,又開了一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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