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談甚歡的未來婆媳
如同程阮所料，在家宴結(jié)束后，宋夫人果然旁敲側(cè)擊的問了程荑很多問題，從修身齊家到閑暇讀物，宋母都一一有所關(guān)照。
程荑上一世做過宋家的媳婦，跟宋母也相處多年，對她的態(tài)度也自然能夠非常精確的把握，盡管不多言，但卻依然給宋母留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印象。
程阮在一旁瞪著圓圓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恰到好處的流露出疑惑和微笑并存的表情，也一樣讓宋母放心不少。
這次談話，賓主雙方都非常高興，宋夫人讓貼身丫鬟親自送她們上了馬車，在門口立著，等著她們離開了，方才轉(zhuǎn)身回府，并吩咐了去二公子那邊。
宋駱還沒有睡，拿了本冊子，正在模仿著練字。
他借故身體不好，并沒有出現(xiàn)于家宴，這是常事，所以宋母很輕易就應允了，并在席上向程荑程阮表達了適當?shù)那敢狻?p> 雙方都微笑，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及下午在后院里發(fā)生的事情。
宋母進去的時候宋駱正描得專注，宋母在一旁見著他一頁寫完，方才握拳放在唇邊，輕輕一咳。
宋駱停下了筆，“母親?！?p> 宋夫人走上前去，看了看宋駱剛寫的那副字，上面筆墨清晰，是一首落花辭：
剎那斷送十分春，富貴園林一洗貧。
借問牧童應渂酒，試嘗梅子又生仁。
若為軟舞欺花旦，難保余香笑樹神。
料得青鞋攜手伴，日高都做晏眠人。
裴亦書細細看了兩眼，轉(zhuǎn)過頭問道：“阿駱，你怕拖累程家的四姑娘？”
倒是非?？隙ǖ恼Z氣。
宋駱并沒有否認，點了頭，卻又唯恐宋夫人看不見，便出聲“嗯”了一聲。
宋母并不意外，她頓了頓，開口道：“阿駱，這一次程荑同程阮一并上門一事并非意外，早先我去尋你姑母（宋蕙儀）說要解除婚約的時候，她便提說了這個姑娘。”
宋駱一怔。
“阿駱——”宋母的聲音非常柔和，緩緩道：“據(jù)你姑母說，這姑娘早就見過你，就是你先前出府去彈琴的那一次，似乎那個時候就對了有了情誼?！?p> 宋駱又是一怔，這一點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只是先前那個時候，她為什么又不肯說呢？
宋駱指尖隱藏在袖子里，不經(jīng)意的動了動。宋母余光瞟見，道：“阿駱，母親希望你好好的，能尋著一個你也歡喜，她也歡喜的人過一生，便是極幸福的一件事了?！Ⅰ?，你老實告訴母親，你對程家的四姑娘，有惡感么？”
宋駱搖了搖頭，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母親，這不單單是情感的問題，我的身子并不好，并不想反而這個程四姑娘的拖累?！灰f她本身身世就已經(jīng)十分可憐了。”
宋母笑了笑，“傻孩子，還記得我先前請來的那個大夫么？他說你會逐漸好的，你又還這么年輕，哪能因為這樣未知的原因就拒絕程四姑娘的一片真情呢？”
“可是母親——”
“阿駱——”宋母抬了抬手，“——你只要告訴母親，程四姑娘，你看得上眼么？”
宋駱沉默。
良久，他才堅定地道：“母親，我不能娶她?！?p> 宋母打量他良久，才終于嘆道：“你也真是個倔強的孩子?！前Ⅰ?，這話，母親說不出口，就算說了，程四姑娘也未必會答應?！Ⅰ槪退憧丛谀赣H的面上，你好好的考慮考慮這件事情，好么？”
“母親總歸不會害你?！?p> 宋駱沒有說話。
他想著下午程荑看著他的眼神，心里的不忍，越發(fā)的重了些。
半晌，他才緩慢的開了口：
“母親，等兩年，可好？”
宋母看了看他，眉頭贊起來，卻又很快落下，然后，終于微笑著點了頭。
千竺扶著宋母走了出來，宋母一路沒有說話，眉頭緊皺得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嘆道：“這孩子，一點都不能體會我的良苦用心吶?！?p> 千竺偏頭想了想，問道：“主母為什么不將先前大夫說的那些話如實告訴二公子？有了沖喜這一層理由在，二公子為保命而計，也會容易答應些。”
“你是這樣想的？”裴亦書看了她一眼，隨后道：“這孩子自小就心慈得過分，他還一貫覺得巫師一貫裝神弄鬼，要是被他知道了程荑嫁過來就是為了沖喜的，恐怕就更不愿意了?！?p> “只是——他等得兩年，我卻等不得兩年，萬一他身子在這期間惡化的厲害，根本撐不到兩年之后，那可怎么辦？”
千竺趕緊安慰：“主母不要擔心，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p> “但愿如此?！?p> 她的手交握身前，目光放遠，瞬間沉默下來。
許久，她方才道：“明日你隨我走一趟，我親自卻拜會拜會程以桐?！?p> 千竺恭順地點了頭，“喏?！?p> ——————————————————————
程阮和程荑坐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回府，夜晚的梁京十分安靜，程阮撩開簾子，看見天上一輪圓圓的月亮，心情頓時莫名其妙的高興起來，便趴在窗子旁邊仰頭看月亮。
程荑看了她一眼，默默將她扒拉回來，拍拍她的腦袋，“這樣仰頭不好，仔細脖子疼?！?p> 程阮望著程荑傻笑。
程荑看了看她，隨即敲了敲馬車的側(cè)壁，吩咐道：“停車?！?p>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車夫在門外低低問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我們自己下來走走?！?p> 她將兜帽遞給了程阮一個，先行下了車，程阮隨后也罩著帽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下來。
馬車夫顯然有些猶豫，“姑娘，夜深了，姑娘兩人在路上獨行，恐怕不安全?！?p> 程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下盤非常穩(wěn)健，顯然是個練家子，為什么還如此畏懼？”
馬車夫看了她一眼，“姑娘，屬下?lián)哪鷤兊陌参?。?p> “你叫什么名字？”程荑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屬下秋葛。”
程荑看了看他恭敬的神態(tài)，終于道：“既是如此，你便在后面跟著罷，我們就隨意走走，也不妨礙什么事?！?p> 秋葛見她堅決，終于點了頭。
程阮在一旁見程荑解決了事情，非常開心的拉著程荑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仰著腦袋看天上圓圓的月亮。程荑不說話，只是一路拉著她，陪她走，卻沒有往天上看。
過了一會兒，程阮才道：“二姐姐今日表現(xiàn)很厲害呢，看的出來，舅媽很開心。”
程荑頓了一頓，道：“我只是怕宋駱依然還會堅持。”
程阮笑了笑，“姐姐，舅媽比小宋哥哥還要著急，姐姐不要把心思全部放在小宋哥哥身上，端看今日舅母肯不肯來拜訪，實際就能猜到一些事情了?！?p> 程荑偏頭看向她，“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程阮笑了笑，“我才沒有那么厲害呢，這些都是先前母親告訴阮阮的，阮阮不過是順道拿過來的?！?p> 她說著吐了吐舌頭，流露出一種憨憨的姿態(tài)。
程荑微微一笑。
她靜默了一會兒，道：
“多謝你?！?p> 程阮趕緊擺手，“沒事沒事啦，四姐姐我們都是一家人啊，這沒什么關(guān)系的。——再說小宋哥哥也很好啊，一直都很溫柔，姐姐嫁過去應該也會很幸福來著?！?p> 程荑又是微微一笑。
她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很快，就又沉默了下去。
程阮見她不再相問，暗自松了一口氣，繼續(xù)仰起腦袋，看天空明亮的月亮。
她之前曾經(jīng)磨著鷺鷥講過程荑和宋駱的故事，總覺得他們這樣一貫的錯過，委實有些冤枉。
何況，四姐姐上一世委實過得太過悲慘，連她這個只是聽故事的人，有時候聽起來，也會毛骨悚然。
如果能讓她快樂一點，那么，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四姐姐也不是個壞人。
她看著天空中的圓圓明月，看著看著，突然想到七年之前，她趴在窗邊，聽著墻角下的蟲鳴聲，撲過去磨著謝九給她寫詩。
少年那個時候的身量已經(jīng)比她高出很多，聞言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提筆寫道：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她笑嘻嘻的拿著詩看，能感覺到那樣寧靜優(yōu)美生機勃勃的暖春氣象鋪面而來。那個時候，她想著次日終于可以跟父親交差了，高興的圍著謝九蹦蹦跳跳。
謝九只是看著她，嘴角翹起來，眼睛里面燦爛的像煙花。
她看著這圓圓的月亮，突然想，謝九啊謝九，現(xiàn)在的你，在哪里？當初追殺你的人，你找到了么？
你，可還安好呢？
然而，現(xiàn)實卻并不容她多想，程府卻即將到了。
程荑帶著她重回馬車，秋葛一言不發(fā)的繼續(xù)駕駛馬車回去。
慢慢在程府門口停下。
瓊笙很快應了上來，再跟程荑打了招呼以后，拉著程阮往里面走。
走得稍微有些遠了，瓊笙方才看了看四周，在她耳邊耳語道：
“姑娘，二姑娘被劫走了?！?p> 程阮有些驚異的看向了瓊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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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用到了兩首古詩：
前一首用了唐寅寫的《落花詩》中的一首，后一首則是用了劉方平所寫的月夜，都是蠻不錯的詩，所以就都放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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