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丟失了百萬銀兩的河西縣
肖不修拿起了裝瓜子的竹子編的盤子，略略使勁，這盤子直接就碎成了渣。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問道：“大人，不讓吃瓜子就算了，你干嘛捏壞人家的盤子？這個編起來也挺費功夫的，不便宜呢？”
“本都督樂意。”肖不修居然還來了這么一句，配合著皺眉的表情，讓我嘖嘖嘖了半天。
“不吃就不吃，其實我也沒吃多少。”我已經(jīng)端端正正地坐好，“咱們說說唄，到底什么事情這么著急，丟了百萬銀兩么？”
肖不修用手指輕輕撥弄著竹盤子的碎片，翻撿出一枚瓜子捏碎了皮，遞給了我，“只準(zhǔn)吃這一個。”
“行。”我也沒客氣，直接塞進(jìn)了嘴里。一個瓜子仁，嘿嘿，肖不修的心眼真是太多了。他一定是懷疑了我來鴻光樓的意圖，更想知道我的一舉一動的目的?，F(xiàn)在很明顯他都懷疑到了竹盤子上，這水平也是挺高的。
可是，我是肖小七，我早就從竹盤子之中取走了小紙條，并且就著熱水吞進(jìn)了肚子里，誰都沒有看到。這種把戲，靜心師父不知道訓(xùn)練過我多少次，就在住持尼姑師父的眼皮底下，常常和我玩這個游戲。當(dāng)時，我們是用小字條來給在住持尼姑師父身邊念經(jīng)的靜禪師父傳消息，告訴她我在后墻根兒或者她房間里的蒲團下面藏了桂花糖，或者別的什么。
一套特別的傳遞消息的方式，我、靜心師父、靜禪師父使用得非常順暢從未試過手。那么，皇后娘親居然也會？嘿嘿，住持尼姑師父呢？她是裝看不見呢？還是真看不見呢？
我想，我一直忽略了這個住持——暮嚴(yán)師父。
隅月庵也是一間百年歷史的尼姑庵，但暮嚴(yán)師父是第二任住持，武功學(xué)識佛法都極為精通，我每次見到她坐在那里入定的時候，都覺得她有可能隨時飛升，或者給我變個好吃的出來。那時候年紀(jì)小，我常常跟著她在隅月庵里走來走去，她去念經(jīng)的時候，我就睡在她的蒲團旁邊。
到?jīng)]有什么特別的，就是她的蒲團下方的地板下面是個空洞，天氣冷的時候，她會燒一些柴火，原理就跟土炕是一個意思，這樣的話坐在蒲團上就不會覺得陰冷了。靜心師父她們動手給做的，說是照顧暮嚴(yán)師父年紀(jì)大了，怕她受涼。
但實際上，暮嚴(yán)師父的手永遠(yuǎn)是熱乎的，拉著我的時候，還總是能夠給我捂手。所以她根本不需要這個地?zé)嵫b置。我就直接找個小棉被鋪在地上，她念經(jīng)的時候我就睡覺，十分暖和。
現(xiàn)在想想，我對暮嚴(yán)師父所有的印象都是她在念經(jīng)，我在睡覺，她在念經(jīng)，我在吃飯，她在念經(jīng)，我在瘋跑。不過，靜心師父她們對暮嚴(yán)師父特別恭敬，甚至都沒有說笑過。
不過，就這種傳紙條的小把戲被暮嚴(yán)師父抓到過一次，她從我手里拿走紙條的時候，表情不太好。后來，她就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手把手地按住了我的手指，教我了一套特別靈活的手指運動方式，非常輕易地就從木魚下方捏出了紙條，并且展開看完，再塞到嘴里，動作一氣呵成，就算是一直盯著我看的靜心師父都沒有看的特別清楚，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字條上的字。
這的確是一套相當(dāng)高明的手指功夫，我學(xué)得相當(dāng)快。
有點晃神了，肖不修輕咳了一下，我才眨了眨眼睛問道：“大人剝的瓜子就是好吃哈?！?p> 肖不修居然笑了一下，我有點暈。
他喝了我杯子里剩下的熱水，才開始小聲說起了這個百萬銀兩丟失的案子。河西縣距離京城也并不遠(yuǎn)，三百里路程，一直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并無大事情?？删驮谌涨斑M(jìn)行因為征戰(zhàn)，朝廷向各地征調(diào)專用軍餉的時候，河西縣縣丞忽然發(fā)現(xiàn)庫房里的百萬庫銀不見了。
這事情他也沒敢聲張，想著等皇上從涼州回來再找了個理由進(jìn)京城密報。誰知道又遇到了皇太后忽然薨了的事情，皇上心情極差，他也沒敢有任何動作。直到皇太后的事情落定，皇上也打了一頓肖小七出了口氣，他才悄悄請求覲見，告訴了皇上這個事情。
河西縣縣丞莫檀林是皇上小時候的玩伴，兩人關(guān)系相當(dāng)好。按正常道理來說，這人應(yīng)該利用與皇上的情分為自己謀求一個高官。但實際上，他真是屬于沒有大追求的人，總想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當(dāng)然，莫檀林也是榜眼出身，當(dāng)時皇上問他想做什么的時候，他就挑選了去河西縣做縣丞，第一距離皇上也不會特別遠(yuǎn)，第二河西縣向來民風(fēng)淳樸，殺人的案子都沒有，地肥水美，風(fēng)調(diào)雨順。第三是河西縣的烤魚特別好吃，肉質(zhì)鮮嫩，刺少。每月他都會給皇上送來一筐好魚過來，讓皇上嘗嘗鮮。
皇上也喜歡用這樣的官員，無錯無功，治理好一縣不惹麻煩就足夠了。所以，兩人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好，常常還會用他們自己的單線聯(lián)系的方式傳遞一些風(fēng)土見聞以及生活感悟之類的信件。誰知道二十年沒有出過狀況，一來就來個大的。
百萬兩庫銀在不知不覺中丟了！
“嘖嘖嘖，河西縣還真是有錢?！蔽腋袊@道，“丟了這么多銀子才發(fā)現(xiàn)，莫縣丞的心也是夠大的?！?p> “皇上相當(dāng)生氣，直接就削了他的官職，現(xiàn)在是留職查看的狀態(tài)，這事情查清楚之后才做論斷?！毙げ恍拚溃昂游骺h地理環(huán)境好，所以一直是大月國最為富庶的縣，也是每年的糧產(chǎn)大縣。說起來無風(fēng)無浪，也是因為莫縣丞的懷柔政策做得好，才沒有惡性事件。這一次，的確是他的疏忽了?；噬系囊馑际潜M快查清楚，并且要找到失竊的庫銀。”
“所以他就想起了我哦？”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也不全是?！毙げ恍抻盟请p好看的瑞鳳眼忽然很認(rèn)真的看著我，“我是覺得你的傷也養(yǎng)了這么就，可以出去散散心，吹吹風(fēng)，順便把這個案子破了。”
“……最后這個才是最主要的吧？”我很是無語，肖不修居然能把破案放在最后，用出去玩來誘惑我。
“隨便你怎么理解吧，反正那邊的烤魚的確是很好吃的，你可以去嘗嘗?！毙げ恍拚酒鹕恚鶚窍驴戳艘谎?，“走吧，馬車準(zhǔn)備好了?！?p> “等下，我打包一份燒鵝飯在路上吃，可以嗎？”雖然我吃了好多燒鵝，但是依然喜歡。
“那就兩份，我還沒吃飯呢?！毙げ恍薜目跉饫锞尤挥悬c撒嬌，我舔了舔嘴唇才喃喃地說道“那咱們打包十份吧，順道再來十份梅子醬，我可以沾饅頭吃?！?p> 這下子肖不修不搭理我了，自顧自地下樓去了。我趕緊招呼老吳給我多打包一些吃食，做好之后交給南廠的侍衛(wèi)就好了。我特別淡定地爬上了馬車，出發(fā)去了河西縣。
兩天一夜，不緊不慢。
肖不修騎馬，我坐馬車。南廠侍衛(wèi)五十人騎馬。
陳一陳二都沒有跟著我，肖不修只是說要簡單出行，不搞大陣仗。我也沒太搞明白不帶著肖小五他們我能理解，但是沒有帶我的陳一陳二似乎也不太正常，畢竟我身邊一直是他們兩個，這一次還真的有點不適應(yīng)。
路上吃喝拉撒睡的事情，我只好跟著肖不修身后轉(zhuǎn)悠，他去哪里我去哪里，一步都不敢離開。他也不太和我說話，只是丟給我?guī)妆竞游骺h的縣志，讓我提前了解一下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
不過，這一次我也發(fā)現(xiàn)，他似乎沒有以前那么忙，沒有看折子，也沒有南廠侍衛(wèi)常常過來耳語報信，他就是很安靜地在前面騎馬，壓住了整支隊伍的速度，讓我看書的時候沒有那么顛簸。
河西縣是在京城的東面三百里，要是按照肖不修的速度，一天一夜就能到，但是按照我的速度，三天三夜我都不想趕過去?？梢?，這還是要辦案的。肖不修盡量壓著速度，在第三日的中午時分進(jìn)了河西縣。
河西縣城門口已經(jīng)有官員和侍衛(wèi)模樣的人恭候多時了，為首的一個人個頭不高，頭發(fā)略有花白，但臉色紅潤氣色還是不錯的。他看到肖不修之后，立刻就拱手行禮，表示了萬分的尊敬，禮數(shù)十分周全。
肖不修只是點了點頭，“辛苦莫縣丞出來迎接了?！?p> “不苦不苦，下官已經(jīng)不是縣丞，暫時還在這個位置上，也是等案子查清楚就自請離去的?！蹦h丞很是客氣。
“等案子查清楚，莫縣丞未必能夠自請離去。”肖不修冷笑了一下，“莫縣丞的去留是由皇上說了算的，但案子是不是能夠查清楚，就要看南廠了?！?p> 這話說的，官腔十足。我躺在馬車?yán)锓藗€身，這里已經(jīng)被我改造成了一張大鋪，看看書，睡睡覺還是很舒服的。
“是是是，全聽肖大人和皇上的吩咐。”莫縣丞也沒生氣，還是特別客氣。肖不修沒有再說多，讓前面帶路，我們一行人直奔了縣衙。我的本意是在縣衙門口下車好了，結(jié)果肖不修讓人把縣衙的大門全都打開，把我的馬車直接趕進(jìn)了后院，在第二進(jìn)院子里才走到我的馬車面前低聲對我說：“肖小七，醒醒，到地方了?！?p> 我一臉的黑線，這是要鬧哪樣？我好歹也是肖小七，一個查案子的，他把我搞得這么神秘和矯情，讓人家莫縣丞怎么看我。可是，為了配合肖不修，我還是磨磨蹭蹭才從馬車上爬了下來，一點都不優(yōu)雅。
下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后院除了莫縣丞之外，居然都沒有外人。莫縣丞在看到我之后，明顯愣了一下才說道：“原來小七大人長得如此貌美，要不然皇上說要單獨給小七大人準(zhǔn)備院落?！?p> “這和貌美有啥關(guān)系？”我好奇地問道。
“皇上可能是怕河西縣的百姓愛慕小七大人，到時候鬧出事端就不好了?！蹦h丞說話真逗，我略略笑了笑，才說道：“莫縣丞怕是知道我的身份吧？”
莫縣丞倒是一臉的和善，才說道：“知道的，皇上特別交代了要照顧好小七大人。”
“行吧。”皇上的好基友，必然也什么都知道的。我想了想又問道：“我長得和我娘親比較像，還是和皇上比較像？”
莫縣丞倒是仔細(xì)看了看我之后才說道：“都像，又都不像。眼睛像皇上，神態(tài)像皇后?！?p> “嘿嘿?！蔽抑苯有Τ隽寺?，肖不修橫了我一眼，我才笑瞇瞇地跟著他走到了二進(jìn)院的后堂議事廳，讓莫縣丞詳詳細(xì)細(xì)介紹起案情來。
一個半月前，兵部大員王參軍奉命前來提取餉銀，莫縣丞等人陪著來到了庫房。當(dāng)打開了庫房的三層非常牢固的大門時，大家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庫房里百萬銀兩不翼而飛。最奇怪的是，庫房沒有窗戶，三層大門已經(jīng)頂棚都是完好無損的。更為重要的是，這里因為是存放銀兩的重地，日夜均有重兵看守，進(jìn)出都必須有莫縣丞親自來取。而百萬庫銀更不是小數(shù)目，分裝在百十來個銀箱里，即便是有盜賊潛入進(jìn)來，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搬走呢？
肖不修點點頭，問道：“不知這三扇銀庫大門的鑰匙都是誰人攜帶和保管？”
莫縣丞道：“此乃本縣之本，事關(guān)重大，因此都會分開攜帶。最里面這一層門是由本官親自保管和攜帶，中間一扇是有掌管錢糧的管事高守昌攜帶，最外一扇大門是由銀庫主管孫賢周所帶。每一次都必須是我們?nèi)齻€人齊齊到位，才能夠打開銀庫庫門。因此，除非是我們?nèi)撕现\，當(dāng)然，這也是斷然不可能的事情，我們?nèi)艘膊豢赡苣懘蟮竭@個地步?，F(xiàn)在，所有人相關(guān)人等都已經(jīng)關(guān)押進(jìn)了大牢之內(nèi)，只有我在等大人們前來查看情況……”
“果然疑點很多?！毙げ恍抻挚戳丝磶旆康那闆r，然后轉(zhuǎn)向我說道：“已過午時，肖小七還沒有吃飯吃藥。今日就這樣了，我們明日再過來查看好了?！?p> ??？我一臉的蒙圈，不是趁熱打鐵趕緊查案么？吃飯的確很重要，但不至于就這樣了吧。
莫縣丞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微詞，立刻點頭答應(yīng)。并且還非?？蜌獾貑柕溃骸跋鹿賯淞艘恍╋埐?，請兩位大人一同用飯？”
“不用了，肖小七不和外人吃飯?！毙げ恍抻痔貏e堅決地拒絕了。我又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