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終于走了
我也沒有理會肖不修，還是挺嚴(yán)肅地說著，但的確腦子有點亂了：“這事情其實也挺簡單的，只要我走，你們再去拆解你們之間的問題就好了。我的故事呢，應(yīng)該也是簡單的。如果說，我是那個又被抱回去的孩子，被隅月庵的師父們養(yǎng)了起來，被皇后認(rèn)為是她的孩子……這些吧，就當(dāng)做一場夢吧。我挺感謝大家的，幸好我也沒有給你們?nèi)浅鍪裁磥y子?！?p> “肖小七！”肖不修又吼了我一聲。
“肖大人啊，別喊我了，我不是肖小七，我是李小滿，也不是皇上皇后的親閨女。嗯，這個吧，我就不在南廠做事了，大約也沒什么需要留下的了。”我盡量保持了笑臉，“話說，陳志典這事情我查到這里，也就結(jié)束了，剩下的就是你們需要做的了，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那人家正主都回來了，我就退位讓賢了。”
“李小滿，你的事情，朕也要查一查的?！被噬辖K于對我說話了，“畢竟，你是皇后暗中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這其中還有什么事情，朕是要知道的。如果，你不是朕的女兒，朕也會為你安排好未來的生活……”
“不不不，這就不需要了。我當(dāng)初代替李山女兒進宮的時候，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其實啊，我就真的是想拿了尾款走人好了，大家都別管我，相忘于江湖好了?！蔽业男θ萦直M量飽滿了一點點，并且從懷里掏出了皇上那塊金牌，肖不修的玉簪，木簪，“您們給我的，我就都還回來了，沒弄壞，挺貴的，我也一直保護得挺好的?！?p> 我把這些信物都放在了案幾之上，想想這幾年這些東西也是挺管用的，至少讓我在南廠和大月國暢行無阻。不知道日后走了，會不會還挺麻煩的。但是，現(xiàn)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肖不修的臉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肖小七，你是我南廠的人?！?p> “對對，肖大人，南廠的三身制服洗干凈了，在我屋里放著呢，我就不單獨再還給您了。萬一您覺得李小蠻也挺好的，就給她穿吧……不過人家可能也是要做新衣服，不稀罕我這個的。我也沒啥東西，之前好像也都捐給皇上了。”我揣著手，往后退了兩步，距離肖不修又遠(yuǎn)了一點點，“其實，我也真的沒什么東西的，都是您給我的，我一直都挺珍惜的?，F(xiàn)在也都還給您了。李山，你的五千兩給我唄，我就走了?！?p> 李山看著我，表情卻是陰晴不定，應(yīng)該是在判斷我說這話的真?zhèn)?。畢竟，我肖小七的名聲在外，他?yīng)該也是留了個心眼的。不過，這一次我還真是挺真誠的。他最終還是從懷里掏出了五張銀票，每張一千兩。
我趕緊接了過來，雖說這種銀票是最不好用的，太大額了，很多票號都不愿意兌換，但勝在輕薄易攜帶?！靶辛?，這事情就算結(jié)束了，我也不要利息了，就這樣吧?！?p> 李山也沒有說話，此時他最在乎的應(yīng)該是皇上的態(tài)度，而不是我這個小人物?；噬峡粗覇柕溃骸袄钚M，你拿著銀票去哪里？”
“出宮去呀，然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吃吃喝喝，找個心儀的男人，也是可以的吧?！蔽液俸傩α似饋?，忽然想到，或許這皇上還擔(dān)心我與曹顯或者隅月庵或者皇后有聯(lián)絡(luò)吧，這種心眼太多的人，還真是累?！澳判?，我也不會和任何人有聯(lián)絡(luò)的，我就是要消失在人世間了。你們的那些事情，我一句都不會說的。我這么一個啥都不會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的?！?p> 這種保證，我還是要說出來的。
大家都沉默起來，估計也都是在想著目前這個局面，以及日后要如何做。我也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因為就算是李山不處理我，肖不修也會把我一輩子死死地按在南廠出不來了。更何況，他未來就是要與李山斗，我夾在其中就不好了?；噬线@里更是復(fù)雜，想想都覺得的挺可怕的。我就要趁著現(xiàn)在這些各懷鬼胎的人還沒有算計明白的時候，大搖大擺地出宮去。
這個想法，我早已經(jīng)計劃過了。
“行了哈，那我可就走了?！蔽颐蛄嗣蜃?，“這輩子就不見了哈?！?p> “肖小七?！毙げ恍抻趾傲宋乙宦?。
“哎，大人呀，我現(xiàn)在是李小滿了，不是你的肖小七了。以后你還是找一只貓吧?！蔽业男θ菀恢睊煸谀樕?，然后就這樣走出了冷宮。
陳一陳二、凈敕武僧四兄弟、六個小包子，肖二十一到二十七等都在門口守著，看到我出來了，就立刻圍了過來，“小七大人，發(fā)生了什么？”
“沒事沒事?！蔽乙舱媸菑姄沃豢跉?，“以后，就沒有我這個小七大人了，大家保重哈，我走了。”
“什么？”
“你要去哪里？”
“發(fā)生了什么？”
“李山做了什么？”
“我去跟他們玩命！”
這群人越發(fā)緊張起來，一個個圍了上來。不過，我的腳步可沒有停，徑直往出走。我連自己的屋子都沒有回去，我早就把銀票和藥丸放在了懷里，就在李山出現(xiàn)的那一刻，我就準(zhǔn)備好了。
“都別擋著我，有什么事情呢，你們就聽肖大人的，對了，也更要聽皇上的。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冷宮距離宮門口很近，我第一次覺得這個院子實在是太好了，就這么出宮去，以后再也不用回來了。
我不會想念這里的，我也不會想念肖不修的。
“讓她走?！毙げ恍薜穆曇舫霈F(xiàn)在了我的身后，這大群圍著我的人立刻就停住了腳步，他們看向了肖不修，我可沒有回頭，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就這么出了宮，出了皇城大街，實在是走不動了，才找了個墻角坐了下來。
嗯，我哭了，哭得還挺厲害的，眼淚根本就沒有停下來。
就在出了皇城的那一刻才流下來的，沒有任何人看到。其實，我不是傷心，我是因為傷口太疼了，疼到我渾身都在發(fā)抖。我按了按心口處的那一萬兩銀票，這一次，還真的是一萬兩，我居然真的拿到了。用了四年多的時間，掙了一萬兩，應(yīng)該也是挺厲害的，靜心師父一定會夸我的。
不對，以后我都不能再找靜心師父了，因為我必須和他們所有人斷了聯(lián)系，默默地找個地方活著了。一想到這個，傷口又疼了起來。因為傷口疼才流眼淚的，沒錯的。
坐了一會兒，哭了一會兒，我就想到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我要去哪里呢？重點是現(xiàn)在我要去哪里？至少先吃個飯，才有力氣繼續(xù)走下去。
高建昌的產(chǎn)業(yè)留給了我，現(xiàn)在我還是能憑臉進去歇一會的。一想到這個，我就又有了精神。趁著大家還都沒有得到消息，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我先休息一會兒。還有一個非常非常關(guān)鍵的事情要做——洗澡。
為什么每一次肖不修和南廠的人都能夠精準(zhǔn)的找到我，影子能夠暗中跟隨我，都是因為我身上的茉莉花香。這是肖不修的獨家密香，只有他和我才能夠有這個味道，那些人也是根據(jù)這個永遠(yuǎn)能夠圍在我的身邊。
現(xiàn)在，我必須洗去這個味道，南廠的人一時半會就不太容易能夠發(fā)現(xiàn)我了。這個事情，也是我在破誥命夫人那個案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我可真是太聰明了！
高家最奢華的客棧來了一間上房，走到半路，我還進了一家成衣鋪子買了三身衣裙和小衣，一家藥鋪買了一些金瘡藥，剛好也將一千兩的銀票換開了。我一點都不心疼錢，該花還是要花的。小心翼翼洗了個熱水澡，自己重新上藥，并且綁好了繃帶。這一系列動作做下來，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好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躺在床上喘氣，還真是挺累的。
不過，終于走了，我心里一直懸著的大石頭落地了，居然還有了那么一點點空虛之感。我又仔細(xì)想了想南廠文書處的那些事情，應(yīng)該也都是差不多做完了，基本上都沒有任何遺留問題?？磥?，我還真是挺能干的，肖不修已經(jīng)也不會說我了吧。
其實，這么一走吧，不用干活了，我也是挺高興的，但是就此看不到了肖不修那張妖孽的臉，也再也摸不到他了，心里還是挺難過的。不過，我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人家是玉面修羅，南廠都督，大月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我這個小小的草芥能夠和他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已經(jīng)夠我吹一輩子的了。
入夜時分，趁著客棧里人吃飯喧鬧的時候，我悄悄溜了出來，并且默默地溜出了京城，走了走了。
當(dāng)年我也是這么來的，現(xiàn)在拿著這么多錢走，也不錯。我特別從南門走的，躲開了禁軍的大營，躲開了紅光寺白馬寺，甚至是那些農(nóng)莊什么的。南門出來之后，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我想著這也不可能走的，就干脆進了南門門口的一個小飯館。
這里的生意很是不錯的，若是城門關(guān)了，很多人就會在這里吃點東西，等著開城門。所以，這里幾乎是全天十二個時辰都開著門，只要點些吃食，就能一直坐下去。我是打算在這里將就一下的，等天亮之后雇個大馬車直接南下了。具體去哪里，我需要再想一想。
不知道是不是小伙計看我的臉色過于蒼白，還特別過來問了一句：“姑娘，你還好吧？”
“沒事沒事，就是累了。”我敷衍著他。
“我這里有一個小隔間，一兩銀子一位，要不你去休息一下？”這生意做的，還真是挺黑心的。我看了看那個小隔間，就是木板搭出來的，破爛死了。若不仔細(xì)看，以為就是柜臺的延伸，但搞得跟個棺材一樣，看著很是不爽。不過，我也真的需要躺一下。白御醫(yī)的藥丸子我都又吃了一顆，才減緩了疼痛。
這里的人還挺多的，男男女女都有，也算是安全。我給了銀子，在小隔間里躺了下來，慢慢的，周圍的鼾聲四起，大家也都睡了。我也想睡，腦子里全是千軍萬馬地跑來跑去，根本就睡不著。
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人仰馬翻的聲音，然后是火光沖天照亮了南門口，有人再喊：“都瞪大了眼睛找！所有的地方都不能發(fā)放過！”
那聲音好像是肖小三。
我翻了個身。
“才出了宮門和客棧，必定不會走遠(yuǎn)的。大家仔細(xì)找找，把附近的客棧和農(nóng)戶家里都搜一遍?！毙ば∥宓穆曇?。
火光已經(jīng)照亮了我所在的小飯館，有人呼啦啦走進來的聲音，很多臨時休息的過路人全都驚醒了，紛紛問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南廠，找人。”肖不修的聲音。
他說完，就沒有嘈雜聲了，只有侍衛(wèi)們不斷走來走去的聲音，以及火把撲啦啦的燃燒聲。我這個一兩銀子花的還真的挺值的，愣是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我這里，走來走去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敢問官爺，您要找什么人？”小伙計湊了上去，大著膽子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去，肖不修那個妖孽陰冷的聲音，我都嚇得抖了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飯館很小，肖不修他們居然找了三圈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這個一兩銀子的小隔間，我依舊閉著眼睛，沒有吱聲。又過了一會兒，他就帶著人走了，這里又恢復(fù)了安靜和昏暗。
“這就是南廠的大魔頭呀？”
“真是嚇?biāo)廊肆?！?p> “不是都說他特別好看么？我怎么覺得也就是一般呢？再說了，這個鬼樣子，真是要嚇?biāo)懒?，真不是你們女人怎么想的，會喜歡他？”
“這是要找什么逃犯么？最近京城不太平，還是趕緊去趕緊回，少惹事才好。”
很多人在小聲議論著，嗡嗡的，吵得頭疼。
我忍不住又吃了一顆白御醫(yī)的藥丸子，想著或許就這么傻了，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