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齊若生死

　　“不……不可能，不可能……”

　　回過神來的拓跋勤，握著畫卷的手不住顫抖，到最后畫卷脫手，拓跋勤一直端立的身子，已然彎了下來。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目中仍帶著不敢置信問道：“周靈，你在騙我，對不對？”

　　他一直與之相斗的，幾次三番想置于死地，周靈麾下最令他頭疼的對手，那親手將他擒獲，破了他多年布局的齊若，卻是他兒子？

　　拓跋勤更相信，這是周靈想套他的話，耍的手段。

　　凌云也僵直著身子，目光緩緩定在周靈身上。

　　周靈神色平靜，一絲變化都沒有，反倒冷著一張臉，極盡肅穆回道：“拓跋勤，齊若對我的意義，你再清楚不過，拿誰布局，我都不會拿這幾個心腹開刀。”

　　齊若對周靈來說，意義多大，拓跋勤明白，凌云更清楚。正如周靈所言，她沒有必要拿齊若來布局。

　　小皇子下落雖重要，可真的比較起來，齊若的意義更大，若迫不得已，只會選擇后者。

　　但是，如果齊若多了一層身份，前朝世子，那對于周靈來說，抹殺掉才是上策。

　　“換作其他人，我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

　　拓跋勤眼中仍舊是不相信，而周靈的聲線，則帶著些許沙啞再次傳來：“如果這個人不是他，你以為我會承諾不殺？你不肯開口，早晚也能找到小皇子的下落，不過多花些時日罷了?！?p>　　拓跋勤搖頭：“不可能的，怎么會是他？”

　　當(dāng)視線再次定格在那畫像上，拓跋勤問周靈：“這畫像，是怎么畫出來的？”

　　周靈如此篤定，且將這副畫卷藏至今，必然不是照著齊若模樣臨摹而出的，否則，也不會藏著不讓人看見。

　　視線同樣定在畫像上，周靈輕輕一笑：“親王應(yīng)該聽過，民間三十六技，藏龍臥虎者頗多。丹青畫像造詣高的見得多，可有一種畫像師，能照人畫骨。”

　　“照人畫骨……”摩挲著畫卷面，拓跋勤笑得苦澀：“照人當(dāng)時的骨相模樣，可畫幼老時候，也可取雙親共通之癥，追溯血親容貌。”

　　周靈頷首：“正解，看來親王也知道?！?p>　　將畫卷放下，拓跋勤此時，肉眼可見的滄桑，他語氣悲涼回道：“曾于古書所見，不想，真有此奇人?！?p>　　周靈沒有撒謊，拓跋勤很清楚。

　　那日周斌因于周靈朝堂相爭鬧的不愉快，就想著法找了民間雜耍高手來逗她開心，拓跋勤還問了句，下人說是個了不得的畫像師。

　　凌云眼眸睜大，儼然是對當(dāng)日情景有著記憶?？梢簿褪怯洃浧饋硭部隙?，齊若的身世，當(dāng)是如此般。

　　周靈掩去目中復(fù)雜，幽幽道：“那畫師能照我的模樣，描出我幼時樣貌，本就覺驚奇，可他說還會照人畫骨，只是見著我，同周斌兩個人，就畫出了父皇母妃的模樣?！?p>　　“當(dāng)時你經(jīng)過，我原本只是好奇，丞相大人死于戰(zhàn)亂的兒子，是何模樣，便叫了你一聲，同你見了禮，讓那畫師看了去，之后……他便還原出了你手上那副畫卷?！?p>　　拓跋勤記得，當(dāng)時他正是畫卷上這副神態(tài)，勾唇站著，朝周靈回了禮。

　　周靈淡淡一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幾分不自然：“當(dāng)時齊若外出辦事，那畫像師，從未見過。我雖震驚，卻也不想徒增煩惱，只是丞相之子，倒還好，可知曉你的身份，我才知，齊若的身份，比我想的還要復(fù)雜?！?p>　　伸手，從懷中拿出半塊藍紋玉佩，周靈手朝拓跋勤伸去：“若還不信，這東西是齊若自小便戴著的，若你知曉，當(dāng)是有印象的?！?p>　　手握上那玉佩，默默從袖中掏出另一塊合上，拓跋勤，這一向桀驁之人，竟紅了眼眶。

　　他當(dāng)然曉得，這是他兒子滿月宴上，他親自命人打造的一對玉佩，后逢戰(zhàn)亂，分別之際，玉佩才一分為二。

　　拓跋勤雙掌覆蓋，以手掩面，忽就笑了，身子笑得發(fā)顫不止，最后幾乎狂笑出聲。

　　早在五年前，周靈便知他們父子身份，可卻是不留絲毫破綻，靜看他們二人相斗。

　　望著自己這雙手，拓跋勤心是顫的。很多次，他都染上自己兒子的血，最近這次，差點殺了他。

　　然造化弄人，自己卻是被親生子擒來，交給周靈處置。

　　這般心計，這般城府，難怪他會斗輸，難怪，她能跳出所有人的棋局，一步登天，做出天下無人敢做之事。

　　“告訴我，才能保下齊若?！?p>　　周靈知他想法，即使頂著一旁凌云沉沉的目光，她也依舊一臉平靜，冷冷開口。

　　周靈不是同拓跋勤在商量，而是陳述著事實。

　　笑得累了，拓跋勤靜靜看她片刻，還是低聲問出：“若本王不答，他真會死？”

　　“會。”

　　周靈幾乎脫口而出，眼也不眨道。

　　沒有任何猶豫的話，不論是拓跋勤，還是凌云，聽罷都沉默了。

　　即使齊若那般效力，只消威脅到她的地位，周靈也能眼皮都不掀一下，就毫不手軟除掉他。

　　拓跋勤搖頭：“不，你不會殺他?！?p>　　“我連周斌都殺了?！?p>　　周靈接下來的這句，卻是堵住拓跋勤心底最后一線希望。

　　是，這女人殺伐果斷異常，狠起來自己哥哥都殺，更不要說齊若。

　　“本王不信?！?p>　　拓跋勤仍舊搖頭，周靈對齊若的特殊，他看得出來。

　　周靈垂眸，沉聲：“來人！”

　　待下人至跟前，周靈面無表情道：“喚齊若?！?p>　　待人離去，周靈語氣不帶一絲變化，朝凌云下令：“齊若走至行禮前，若拓跋勤還不松口，斬齊若！”

　　“陛下！”

　　凌云當(dāng)即便滿目驚慌，朝周靈抱拳想開口求情，拓跋勤口中不斷換氣，胸口起伏不定。

　　“聽清楚沒？”

　　凌云握著劍柄的手，輕輕抖動，他抬頭，看著居高站定的周靈：“陛下……”

　　那可是齊若阿。

　　“聽清楚沒有！”

　　周靈卻是冷著臉，以不容質(zhì)疑的口吻下令。

　　這是周靈對他鮮少的又一次下令，頭一回，凌云覺得手邊那把劍是如此沉重，壓得他手脫力，幾乎握不住。

　　閉上眼，凌云點頭。

　　而拓跋勤則一副要生吞了周靈的表情，身子搖搖欲墜。

　　周靈抿唇，負手站定，再不發(fā)一言。

　　態(tài)度很明顯，拓跋勤既不信周靈能狠下心殺齊若，那周靈就當(dāng)他的面，殺給他看，只要在那之前他不松口，齊若將被凌云一劍封喉！

　　不多時，齊若便儒雅而至。

　　一步，又一步。離他們?nèi)说木嚯x，愈發(fā)接近，當(dāng)站定在周靈身前三步距離，低頭準備作禮，要開口的時候，卻被拓跋勤的一聲暴喝打斷。

　　“你贏了！！”

　　齊若面帶疑惑，不明所以地抬頭瞬間，錯過了凌云已然出鞘大半的劍。

　　拓跋勤慘白著一張臉，咬牙開口：“周靈，你贏了！”

　　狠！

　　這女人當(dāng)真狠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