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元乾走在人潮流動的大街上有些茫然,崔鶯鶯與他相識日久,兩人雖然沒有明說,卻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為何....鶯鶯今日會不遠數(shù)百里去那甘州行都司赴一個男子的約?難道鶯鶯變心了?
應該不可能的,那個所謂竇大人自己從未見過,也未聽她提及過。
他否定了這個想法,崔鶯鶯沒道理會突然變心。
自己與崔鶯鶯結(jié)識于兩年多前,那時候包布同還未進入軍營。自己獨自與一行哨騎在前往高臺所巡探時便遇到這崔家的商隊。
崔家的生意很大,往來于甘州,莊浪等地。那回崔家遇上了麻煩,一大群世居祁連山上的青羌人下山打劫,崔家的家丁護衛(wèi)哪是這些干玩命活兒的羌人的對手?
幾個照面便是死傷慘重,這些羌人兇惡,劫財還要害命。
崔鶯鶯與其父崔景行等一眾家眷眼看就要朝不保夕,此時剛好碰上前往高臺所的十七八個明軍哨騎營的軍士。
羌人雖兇惡卻也非訓練有素且披鐵甲的職業(yè)軍人對手,眾人三四輪箭雨過去,羌人被射死射傷甚重,一羌人就欲拉崔鶯鶯上馬跑路。
包元乾張弓搭箭,利落一箭便貫死了他。另兩人又想以身試險,包元乾如法炮制將兩人一一攢下馬來,至此羌人只得倉皇奔逃,無人敢上前。
于是乎包元乾便這般虎口奪食,救下了崔鶯鶯。
崔景行是肅州衛(wèi)的豪商,當即便給了包元乾等人每人十兩紋銀。
可別小看十兩紋銀,姜為這樣的衙門公務員一年也攢不下十兩銀子,更別說這些俸祿都沒有的大頭兵了。
崔鶯鶯與包元乾兩人都是肅州衛(wèi)人,相識一場便熟絡的起來。
崔鶯鶯對三箭救下自己的包元乾印象極深,加之包元乾身材頗為偉岸,跨上戰(zhàn)馬虎虎生威,對于那時才十六七歲的崔鶯鶯很有殺傷力。
二人認識不久,關(guān)系卻進展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甚至到了后來,崔鶯鶯會將許多閨中秘事也會與包元乾分享。
包元乾常常帶著崔鶯鶯沿著祁連山麓策馬馳騁,帶她去射獵兜風,好不快活!
只不過二人身份相差太大,崔景行注意到了女兒的異常,便極力反對,并對包元乾說了些很難聽的話。
不過饒是如此,崔鶯鶯仍時不時會偷偷出門找包元乾談心,甚至會給包家一些接濟,只不過包元乾大男子主義,寧死不花女人錢,崔鶯鶯只得私下接濟。
所以在半月前,憋屈許久的包元乾才會打定主意,想要證明自己并不是窩囊的窮軍士。自己能靠手里的刀,胯下的弓賺到屬于自己的錢財。
這一番背著她出關(guān),宣稱說是刺探情報,說白了也就是包元乾趁著高大哥他們出關(guān),自己也想出去撈財物回來給崔鶯鶯罷了。
男人這點自尊心,懂得都懂。
只是今日聽到崔鶯鶯去赴那什么鳥經(jīng)歷官的約時,心里面說不出的難受,自己九死一生,為的是什么?
當自己命差點沒了回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崔鶯鶯要出遠門赴約,還是一個男子的約,包元乾有些神志恍惚。
他忽然想到了西廂記里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崔鶯鶯,一眼看上了救自己的張生,那時張生一無所有,窮酸書生一個。
可宰相府的大家閨秀崔鶯鶯卻能與之生死不離,同甘共苦,終成眷屬。自己和鶯鶯也能如那西廂記里面劇情一般,與鶯鶯有一個好結(jié)果嗎?
也許會的吧,崔家生意這么廣泛,結(jié)識了幾個行都司的官員朋友也屬于正常才是,還是自己關(guān)己則亂,太小心眼了。
待鶯鶯從甘州回來,問個清楚便是。
包元乾自我安慰著,卻沒注意迎面走來了一個婦女。
那婦女約三十多歲,膚色偏暗,一身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常年在田地里農(nóng)忙的人。
那婦女有些憔悴,看到包元乾,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般上前抓住包元乾的手哭道:“大包兄弟.....”
包元乾被這聲哭泣扯回了現(xiàn)實,包元乾定睛看去,驚訝道:“嫂子?你....”
“大包兄弟你高大哥去了哪兒?他快一月沒能回家,我去軍營尋人也尋不到?!?p> 這婦女便是失蹤未歸的高大哥的娘子,兩人成婚十余年,有一幼子。
夫妻感情很好,此番高大哥出關(guān)未歸的消息被衙門封鎖了消息,這女子一無所知。
“嫂子.....我對不住你...”,包元乾半天憋出了句話,他很想說,卻又不能說。
雖然這事怪不得包元乾,但是包元乾是個有良心的人,眼里見不得這些悲歡離合,衙門又有嚴令,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去見她。
高大哥的下落自己也不知道,一旦說了嫂子一去鬧騰,自己這幾十軍棍下來,又得半條命沒了。
那婦女兀自痛哭起來,“大包兄弟,你告訴我,你高大哥究竟是死是活?”
包元乾緘默不語,那婦女見狀,情緒崩潰一時間哭暈死過去。
包元乾見她可憐,心中不忍便將她扶起帶回包家,交給了早已能下地走路的弟弟包布同。
包元乾在家中煩悶,看著手中的雁翎刀,若有所思,很快便交代了兩句給包布同便提著刀出了門。
包元乾今天可謂是大起大落,早晨起來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難受,自己甜美的感情遭遇了信任危機,加上高大哥的事遲遲沒有結(jié)果,包元乾心中憋了一肚子火亟待發(fā)泄!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很快便出了城南,幾里外便是一大片的白楊樹林。
只是在他出城時,便有兩道身影緊隨著他。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目標般,便遠遠地跟在包元乾身后。
包元乾快步走到白楊樹前,“噌!”一聲便將刀抽了出來。
對準一棵粗大的白楊木兜身便是一刀!
“咚!”一聲悶響,干燥的白楊木被他一刀劈出無數(shù)碎屑,不過包元乾卻不停息,緊接著第二刀,第三刀.....一刀接一刀的劈下去。
包元乾砍了幾刀,似乎想到了什么,索性把嶄新的衣服褪下,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放在一旁,裸著上半身腱子肉,掄圓了膀子又是一刀一刀砍起來。
他之所以這么做,一是為了發(fā)泄郁悶和怒火,二也是他自那日提出要學刀尖上的功夫時,自己苦思冥想而出的。
他雖長于弓馬,技擊卻非強項。一旦近身肉搏便成了一個力氣頗大的常人,如今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雖然肉搏技擊不弱,就像那日殺那瓦剌騎兵般,作戰(zhàn)久了也能找著些許技巧。
只不過這些本事算不得高明,甚至有些胡劈亂砍的嫌疑,毫無章法。
他想讓自己技擊的本事也要像自己弓馬本事那般,傲視軍中。
再不濟,也應該像那姜為一樣,等閑三五人進不的身。
可惜他現(xiàn)在想學,包大叔卻堅持等他傷口全部掉痂才行,而他卻等不得了。
沒個十多二十天,全部掉痂怕是別想。不過如今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已經(jīng)好個七八分了。
既然沒有門路,沒有師傅,那只能自己苦思冥想如何能提升自己刀法的方法。
這不,辦法有了。
他在琢磨凡功夫的事情,都是鐵棒磨成針,無非就是一個勤習多練,手藝人也是如此。
不管再復雜的東西,只要你每天堅持練習,日復一日終會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的。
就例如射術(shù)這事,為何自己就能這般精湛?無非是射的箭鏃沒有十萬支也有八萬支了,靠的便是日積月累。
再說這砍人這事,為何高大哥和弟弟包布同技擊的本事比自己強,不就是因為他們靠技擊殺人殺的多嗎?
每次作戰(zhàn),哪次不是高大哥和弟弟包布同沖在前面,一個使闊刀一個掄大棒,就如自己射箭一般,射殺的人多了,便熟能生巧。
后世魯迅有句話說得好,這世上本沒有什么砍人的功夫,只是你砍得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功夫。
所以包元乾心下打定主意,既然沒那么多人給自己砍,那就把這些樹當做人來砍,每天砍上五百刀,不,八百刀!
自己就不信了,砍不出個名堂來?勤能補拙,用笨辦法來簡單做,返璞歸真不定能起奇效。
包元乾此時揮汗如雨,身上的厚痂隨著他肌肉的舞動而隨之躍動。
包元乾一刀接一刀,像個伐木工一般,足足砍斷了粗壯三顆白楊木。
“他做啥呢?這小子倒還挺有勁兒的。”
“若是沒點本事,怎么他們出關(guān)十六人就回來這兄弟倆?”
“嘶,蠻勁兒雖然有些,不過這身手卻是差了些,刀法拙劣毫無章法。”
就在包元乾對著白楊木猛砍時,不遠處緊隨著他的兩人卻嘀咕起來。
“六百二十二,六百二十三.....”
包元乾瞪著眼睛,一刀刀地砍著,只砍到雙臂發(fā)酸也兀自咬牙堅持著。
正當包元乾又一次揮刀時,突然舍棄了白楊木,而是掄圓了朝著后方便是一刀!
他哨探出身,從來只有他探人,豈有人探他?
他早便發(fā)現(xiàn)有人在跟蹤他,察覺有人一直在自己附近。
那人沖自己奔來時,他已心如明鏡。
只見一道身影閃退,包元乾一刀落空。沒想到這人雖動靜不小,功夫卻一點不差,步伐能夠收放自如,自己這招聲東擊西竟然被他躲了過去。
不由得暗道這人腳上功夫了得,像是那武松的玉環(huán)步鴛鴦腳一般。
只是自己這一刀落空,失了后發(fā)制人的優(yōu)勢,他還沒看清來人,便見那人龍驤虎步,曲身一折,一退一進間霎時又騰至自己跟前!
包元乾來不及反應,想抬刀下劈,刀剛舉起來卻被那人單手扣住手腕,包元乾吃疼,丟掉了雁翎刀。
“咳咳....”
旋即包元乾感覺脖子被人鎖住,動彈不得,漲得面紅耳赤。
心中一萬個念頭閃過,難不成又是那群瓦剌人喬裝入城發(fā)現(xiàn)了自己?。?p> 可就光這兩下,高下立判!自己不如他,遠甚!
若真是瓦剌人,自己今日當真要橫死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