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同樣的流程,同樣的人兒。
不一樣的,只是身邊更多了一個男子,經(jīng)歷官,竇大人。
包元乾看得心中不怒反樂,兀自自嘲哂笑一聲,擺擺頭灌著酒。
他分明記得早些時候,自己遇見她,她說遠(yuǎn)途歸來,要先見父親大人,轉(zhuǎn)眼卻果真與那經(jīng)歷官走到一起。
薩仁雅剛一碗酒下肚,看包元乾面色異常,便扭頭看去,看著崔鶯鶯緩緩上階。
她早就聽包布同大概說過,她頗為聰慧,眼珠一轉(zhuǎn)便知道其中原委了。
“怎嘛,心上人來了?”薩仁雅眉眼彎彎,嘴角似娥眉月般翹起打趣道:“怎么你那心上人旁邊還跟著個男子啊?難怪你東西送不出去,別人這叫心有所屬?!?p> 包元乾聽得薩仁雅一頓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心中暗罵自己流年不利,被這丫頭抓住把柄一頓奚落。
“也是,你一個小總旗,怎么比得上別人做官兒的,我要是她,我也不理你?!彼_仁雅得理不饒人,湊到他耳邊悄悄道,“欸,不過你要是跟我回草原那,我可以讓我哥哥賞你個樞密副使做做,一品大官哦,比這鳥官大多了?!?p> 包元乾尋思拉倒吧,跟你去那草原你倒是榮華富貴的妃子,老子挨那烏格齊的刀子差不多。
只見環(huán)兒扶著崔鶯鶯緊隨著那經(jīng)歷官入內(nèi),身后還跟著幾個隨從,還有仆人打理馬車,排場不小。
那竇大人進(jìn)來就道:“店家,聽聞你們這居延坊有種吐魯番拉來的烈酒,叫什么.....”
他在甘州就聽說這種酒,名氣挺大,主要還是沾上了‘進(jìn)口’字眼,所以趁這次來肅州正好嘗嘗鮮,他早就聽說這酒不便宜,可他竇大人竇公子,不差這點(diǎn)錢。
那小二一連憨笑,躬身迎上來,“哎喲,這位公子,是有這酒,叫黯然銷魂,不過最后三壇已經(jīng)....”說著便指了指包元乾二人。
竇大人一行人看去,只見包元乾那大桌上擺了三大壇酒,兩壇未開封,一壇也才喝了一半多。
竇大人顯然是認(rèn)出包元乾了,就是今日衙門內(nèi)盯著自己不放的那總旗。
那崔鶯鶯就更不必說,心里一虛,心道這包大哥怎么來這里吃喝來了,不太像是他往日作風(fēng)吧?只是如今竇公子在,她也不知該不該招呼一聲包大哥。
只是他身旁那個女子是誰?正對著自己笑吟吟,直盯著自己不放,她雖是尋常服飾,可生得卻天生麗質(zhì),出淤泥而不染。
素顏朝天都不遜色于自己,若是施點(diǎn)粉黛.....
“包韃子?他怎么到這里吃喝的起?”環(huán)兒似乎也是好奇,這包元乾什么情況,他可再清楚不過了,這居延坊不是他能來的地方。
“哎,這...就沒有別的存酒了嗎?”那竇大人有些犯難,“我在甘州就聽說了此酒的名氣,只嘆甘州沒有此酒?!?p> 對于竇大人的話,只有包元乾這種吃過這酒的人,才懂得為何只有肅州衛(wèi)有。
不過是外來的酒,價格都貴在儲存和長途運(yùn)費(fèi)上了,為何去不到甘州,若是這酒運(yùn)到甘州,只怕價格還要翻一倍。
只是為何這酒名聲遠(yuǎn)播?只是因?yàn)楹冗^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礙于面子,誰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成了冤大頭。
故而縱使與其他酒一般,他們也會說這酒與眾不同。導(dǎo)致越來越多的冤大頭,成了吃啞巴虧的人。
這,就是人的本性。
包元乾見崔鶯鶯裝作不認(rèn)識自己,心里也懂了七八分了,擦了擦嘴,算是想明白了。
那小二搖頭道:“只剩那三壇了,不過我想他們二人也喝不完這許多酒,不如公子與他們商量商量?”
這小二見他為了酒才來此,若是沒了豈不是又少一筆生意,故而替雙方轉(zhuǎn)圜一下。
那竇大人看了身后一眼,兩個隨從便上前道:“這位朋友,我家公子想買你手里的兩壇酒,我們愿出你花費(fèi)的兩倍?!?p> 包元乾看了一眼那人,“行啊,反正我們也喝不完,這酒嘛....我是二十兩一壇買的,就怕你們不愿意出四十兩買回去?!?p> 那兩仆人顯然尷尬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話說滿了。
那小二一聽,心中直罵這包元乾會做生意,十兩買進(jìn)來的,轉(zhuǎn)手就翻一倍!
可是接觸到包元乾吃人的眼光,他又縮了縮頭,交易已成,這酒已經(jīng)不是店里的東西了,他也犯不著去找不痛快。
“包韃子,你是窮鬼吃豬油,蒙了你那黑心,這酒哪里值得了二十兩?”環(huán)兒在一旁不由得叉腰指著他質(zhì)疑道。
“我說二十,就二十。”包元乾冷冷道。
往日看在崔鶯鶯份上,一忍再忍這環(huán)兒,如今還得寸進(jìn)尺了?
“唷,是哪家的丫鬟這般沒教養(yǎng)?你家主人怎么教你的?這般放肆,主人家還沒說話,你個小麻雀在前面嘰嘰喳喳,上躥下跳,吵死姑奶奶了!”
薩仁雅不快地摔了下碗,有些不快地白了環(huán)兒一眼。
侍女丫鬟就是主人的臉面,一個主人家如何,看他豢養(yǎng)的家仆丫鬟就知道。
她雖然如今是孑然一身,可自小長于北元汗庭,生的尊崇,見識頗多,她的侍女都是調(diào)教的一等一的懂事。
誰要是敢不經(jīng)過她的允許,擅自亂對別人說話,那她可是要打人板子的。如今見這環(huán)兒如此放肆,倒是不屑的說了出來。
“與你何干?”環(huán)兒不服道。
薩仁雅起身,一甩衣擺單腿踩在板凳上,手撐在自己大腿上,不屑道:“跟我嚼舌根?你這黃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再跟姑奶奶嚼舌根,我抽你大嘴巴!”
她眼神一瞪,環(huán)兒被驚了身寒顫。
薩仁雅本就是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自小養(yǎng)成的一種公主威嚴(yán),不是裝能裝出來的。
論起脾氣,誰也沒她大,論起威赫,豈是這大戶人家里的小丫鬟能匹敵的。
“你是誰?好生無禮。”一旁崔鶯鶯見環(huán)兒被呵斥,不由得出言問道。
“我?我是孛...唔...”薩仁雅一時間上頭忘了,話還未說完便被包元乾捂住嘴。
“她是我遠(yuǎn)房妹妹,叫包雅?!卑忉尩馈?p> 薩仁雅略出虛汗,趕忙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我是他妹妹,叫包雅。”
包雅?包大哥以前沒提過有個妹妹....崔鶯鶯心想著。
崔鶯鶯卻不管這些道:“你這女子,行為好生張揚(yáng),不尊禮節(jié),不懂圣人之教。”
薩仁雅放下腿走近兩步,不搭理她話,兀自負(fù)手來回打量著崔鶯鶯幾眼,冷艷一笑道:“你就是我哥的那心上人?我以為是什么天姿國色呢,如今看來不過爾爾罷了。”
“你!”
“說我不尊禮節(jié),可我知廉恥,說我不懂圣人之教,可圣人教你朝秦暮楚,朝三暮四了嗎?”薩仁雅眼神火辣辣地看著崔鶯鶯,咄咄逼人道。
薩仁雅看了看一旁不解其意的竇大人,玲瓏心思,“怎么?有了新歡便忘了我哥這個舊人了?似乎你沒告訴他這事兒?”
“包雅?!卑驍嗟?。
薩仁雅卻伶牙俐齒,她一蒙古女子,用漢語懟起人來卻是頭頭是道,“在草原,有一種鳥叫鴇,被稱為萬鳥之妻,因?yàn)樗鼈冎挥写气B,沒有雄鳥,可它們要繁衍后代,崔小姐,你猜它們怎么繁衍?”
薩仁雅這一通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簡直殺人誅心。
崔鶯鶯被她懟的胸口起伏,淚眼婆娑起來。
包元乾上前拉住薩仁雅,讓她不必再說了。
“夠了!不過兩壇酒罷了,莫要攪了我竇欽的興致,阿虎拿八十兩給他,這兩壇我一并要了!”
那竇大人一擺袖,有些不快。
包元乾一聽,八十兩?真給???好闊氣!
那竇欽的隨從從馬車?yán)锬贸鲆淮蟠y錠,八十兩給了包元乾。
剩下二十兩卻給了小二,他冷冷道:“小二,二十兩給你的跑腿費(fèi),第一件事兒給我要間上等廂房。第二件,不要做這二人生意了,讓他們離開,省的礙眼?!?p> 包元乾與薩仁雅收下這銀錠子,哪管你竇欽在這里裝逼挽尊?
“那就謝謝竇大人了!”薩仁雅陰陽怪氣道。
包元乾看著崔鶯鶯,提碗遙敬她一杯,一碗入肚,扭頭拉著薩仁雅便帶著銀子抽身離去。
“我這招冤大頭轉(zhuǎn)移術(shù)如何?”薩仁雅邀功道。
“還說,你今天差點(diǎn)露餡兒了!”包元乾皺眉不滿道,但旋即一展愁容,“不過白賺了五十兩,算你立功?!?p> 薩仁雅被包元乾抓著手腕,拖著走,看著包元乾的背影,嫣然一笑,生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