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此時的樣子,真叫一個凄慘無比,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身子看起來比之前小了整整一圈。
眼眶凹陷,眼珠布滿了血絲,任誰看都是一個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
李君羨嘆了口氣道:
“主上心智之堅定,真是讓老夫汗顏,要是老夫當(dāng)年能有主上的這份堅毅……
唉!
不過老夫真是越發(fā)對主上有所期待了?!?p> 趙華張開干裂的嘴唇道:
“老李啊,別說這些,你確定能瞞過京城中的御醫(yī)嗎?江城畢竟是小地方,咱們的性命,可都還懸著呢?!?p> 李君羨自傲的一笑道:
“這天下的大夫不少,若論治病救人,老夫也許不是最頂尖的。
但是論起毒術(shù),除了南蠻那邊有些蠱術(shù)神妙尚在老夫之上,余者老夫還不放在眼里。
所以給主上造個中毒的假象,真是不難。
尤其是主上這十幾天幾乎不眠不休,每日僅靠些參湯吊著,效果極佳。
就是老夫貿(mào)然見了,也不會相信主上其實沒事?!?p> 花想容也是面容憔悴、眼睛腫的和桃子一般在一旁點頭道:
“放心就是了,你現(xiàn)在脈象之亂,氣色之差,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我擔(dān)心的,還是那張婷兒。
你身上就算毫無破綻了,可是她畢竟是李無咎的妻子,一旦你們……
你們親熱的時候。
她肯定會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
趙華慘白的臉上不由升起了一絲紅暈,不等他開口,就聽李君羨道:
“主上,聽老夫一言,等明日回京后,就由老夫出手,給那張婷兒下毒。
老夫知道主上不忍心傷害無辜之人,可是活在這世上,又有誰是不無辜的?
難道主上一定要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葬送了我們的一切嗎?”
趙華搖搖頭道:
“我這幾天也想過了,老李,你能不能調(diào)制出來一種慢性的毒藥,既不要命,又能讓她無心來和我那啥。
畢竟她不是陳家那些人,死有余辜。
只要過上一兩年,她也就沒有什么威脅了,到時候哪怕我養(yǎng)她一輩子都行?!?p> 李君羨眉頭一皺,想了一會兒道:
“老夫要好好想想,畢竟這種需求,還是第一次聽見,反正主上還要裝一兩個月,如果能研制出來最好。
實在研制不出來,那就別怪老夫心狠了,死在老夫手中的人,不差她一個!”
趙華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
第二天船隊回到了京城,張婷兒早就帶著人在碼頭等候了多時。
雖然李無咎對她一直很是冷淡,但是張婷兒卻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
得知了李無咎中毒后,這些天張婷兒可以說每天以淚洗面,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要不是貼身丫鬟勸她保重身體,才能照顧好皇子,說不定她都能一病不起。
看著被人抬下船的趙華,張婷兒撲過去就是一陣落淚,趙華只好‘昏死’過去。
李無咎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皇帝李政咳嗽了幾聲后,對著王寶道:
“去他那邊看看吧?!?p> 王寶小心的問道:
“還要不要叫上華妃(李無咎生母)?”
李政想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寒芒道:
“先等朕去看過了再說吧,咳咳,走!帶上兩個御醫(yī)?!?p> 趙華絕對沒有想到,皇帝會這么快來看自己,當(dāng)他聽見外面喊起了“陛下駕到”時,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沒有更多的準(zhǔn)備了,誰敢攔住皇帝呢?
腦子里還沒過多的念頭,就見到了一個中年人身穿黃袍走了進(jìn)來。
張婷兒已經(jīng)跪伏在地,輕聲的抽泣著。
李政看也不看這個兒媳婦,大步走向了床上的趙華。
趙華直感覺一股威嚴(yán)的氣勢撲面而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勉力的支撐了一下,像是要起身問安,隨即又摔落在了床上。
李政的目光好似鷹隼一般,從頭到腳打量了趙華一番,然后緩緩地坐在床邊,盯著趙華。
那擇人而噬的目光,一下就讓趙華的心徹底變涼,他心思飛快的轉(zhuǎn)動著:
“這皇帝為何要這般盯著自己?難道自己還有什么破綻嗎?
這根本不是一個父親看向生病孩子的眼神!
要是我現(xiàn)在突然暴起,能不能干掉他?”
他前世剛檢查出絕癥的時候,父親從老家趕到時,進(jìn)門那一剎那的眼神,是他永遠(yuǎn)也忘不掉的。
而眼前這個李政,眼神中透露的是審視,是疑惑,是一絲絲的殺機!
當(dāng)李政聽到陳二兩說,那戴著面具的護衛(wèi)喉結(jié)處有一個胎記時,心中就已經(jīng)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那是李無咎出生時就有的,這么多年從未聽說或者見過還有其他人的胎記會在喉結(jié)。
王寶跟隨李政三十多年,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他們兩人同時想到了死去的會不會才是三皇子李無咎。
而活下來的那個人,只是李無咎找來的替身?
李政作為一個還算英明的皇帝,當(dāng)時強壓了疑問和怒火,沒有大發(fā)雷霆,畢竟還沒有親眼見到,貿(mào)然斷定后肯定會掀起波瀾。
不如等等看,要真是假冒的,應(yīng)該沒膽子回京城,就算來了京城,能處置他的辦法就多了去了。
也可以避免打草驚蛇!
所以李政才會迫不及待的來了三皇子府上,他相信這世間沒有人能假扮自己的孩子,還能逃過自己的雙眼!
若真有人敢假冒,他會讓這人后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趙華這些天真的可以說飽受折磨,強挺著精神,被李政那壓迫的氣勢一激,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就斷了。
神情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自己躺在醫(yī)院看見了父親推門而入時的景象。
他鼻子一酸,眼中已經(jīng)沒了焦距,一股無比的委屈涌上了心頭,淚珠滑眶而出。
一聲飽含著恐懼、難過、委屈、解脫的:
“父親……”
就這樣脫口而出,然后整個人就真的昏死了過去。
李政滿心的殺機在這聲‘父親’中化作了烏有,他怎么能聽不出這個兩個字中飽含的情緒呢。
只是趙華和李無咎真的是太像、太像了。
他把趙華的恐懼,理解成了李無咎中毒后對死亡的害怕,把那難過和委屈,當(dāng)成了孩子見到父親時的傾訴,那解脫的意味,肯定是心中終于覺得安全才有的。
李政心緒一下不穩(wěn),但他還是抬手在趙華的臉上用力的揉搓了一番,然后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
猛然間想起了什么,又掀起了他的衣服,看到了腰間的一道疤痕,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李政猛地張口喝道: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來給朕的孩子把把脈!
咳咳……”
說完,一邊咳嗽著,一邊起身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