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慘白的周宛然躺在病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兩只手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臉上是陽光落下的斑駁光影,整個人都透著股破碎的美感。
因為手被裹著,輸液針就扎在了肘靜脈上,蘇岫正拿著條濕毛巾,邊避開傷處幫女兒擦拭身體邊抹眼淚。
周宛然的眼睫顫動,還沒完全清醒就先聽到了蘇岫的哭聲。
她張了張干巴巴的嘴:“媽……”
一出聲,喉嚨就疼得跟刀割似的。
周宛然艱難地轉過頭,四處看了看,竟然是在醫(yī)院?
她還以為她會直接蹲大牢呢?
蘇岫本來還只是低聲啜泣,聽她開口,直接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只覺得渾身都疼的周宛然當即嚇了個激靈。
怎么了?怎么了?
她是要下線了還是怎么的?哭成這個樣子?
周宛然面無人色,又驚又痛,嘶啞著聲音問她媽:“……我得絕癥了?”
那個腦殘作者終于決定把她寫死了?
哭得正起勁的蘇岫一噎,瞪眼道:“胡說什么?你是真糊涂了是不是?讓你去討好卓韋凡,你就是這么討好的?人都被你打進醫(yī)院了!”
周宛然心頭一緊,心說這是要開始走劇情了,她這身體一準又得失控。
果不其然。
下一秒,她就跟個木乃伊似的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邊發(fā)瘋一樣的用裹成粽子的手去扯扎在手肘上的針頭,一邊赤紅著眼往地上蹦。
“把他打進醫(yī)院怎么了?難道我現(xiàn)在不在醫(yī)院?就憑他那么護著何疏影那個賤人,我沒當場送他去死就是手下留情了!沒臉沒皮的狗男女——”
蘇岫慌里慌張的撲上來捂她的嘴:“快小聲點,別讓你爸聽到了,他正在氣頭上呢!好不容易把你從拘留所里領回來的,你就不能安分點嗎?”
“我就是要讓他聽到!要不是他沒能耐,連卓家和許家都對付不了,我會受這個氣?”周宛然越說越氣,表情都猙獰了起來。
剛領著人走進病房的周紹名聽了這話,直接氣了個倒仰。
他沒能耐?
要不是周宛然給他惹事,周家會被打壓成這樣?
跟在周紹名身后的許沐陽冷笑一聲:“周伯父,我看和解這事還是算了吧,畢竟令嬡這也不像是有心悔改的樣子?!?p> 說完又低頭看向被他牽著的何疏影:“你看,我都說直接把周宛然抓了算了,她故意傷人,運作運作夠吃幾年牢飯的了,偏偏你不忍心?!?p> 何疏影之前雖然被卓韋凡保護著,但到底是挨了耳光的,這會兒半邊臉都腫著,看著像是一朵被暴雨打過的小白花似的,望著周宛然的眼神更是又委屈又哀怨。
周宛然被她看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眼神……怎么跟看負心漢似的!
理智上,周宛然很清楚,她應該借著何疏影的這份‘善心’大事化小,橫豎許沐陽跟卓韋凡就是倆戀愛腦,只要何疏影一口咬定不追究,那她之前打人的事也就翻篇了。
俗稱,打了也白打。
但……
周宛然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現(xiàn)在她說了不算?。∩眢w都不受她控制的好嗎?
而且按照那個雷文作者的尿性,她這個惡毒女配,這波肯定是要繼續(xù)作大死的。
約摸是有了心理準備,眼睜睜看著‘自己’把玻璃藥瓶朝著何疏影砸過去的時候,周宛然心里竟然十分平靜。
橫豎都是要作死的,死之前發(fā)發(fā)瘋也沒什么不好。
“勾三搭四的賤貨,你還有臉跑到我面前來?”玻璃藥瓶擦著何疏影的臉飛過去,直直砸在了病房的白墻上,一時間玻璃渣飛濺。
許沐陽身手敏捷的一轉身,把還愣著的何疏影護在身前。
周宛然定定看了一眼。
突然有點想笑。
許沐陽這動作跟卓韋凡在飯店護著何疏影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奮不顧身,一模一樣的眼里只有何疏影。
她尋思,許沐陽跟卓韋凡其實也挺慘的,這倆人雖然多少都有點腦殘在身上吧,但論起個人條件,確實也算得上青年才俊,現(xiàn)在就為了個何疏影,連身段都低進了地底。
當然,要說最慘的,肯定還是她自己。
同樣都是身不由己,但一直稀里糊涂總比她清醒著卻無能為力來的強。
“許沐陽,你護著她的時候是不是還挺自我感動的?”周宛然撐著床沿站起身,手上的傷口因為之前的動作又裂開了,鮮血透過紗布滲了出來,在純白床單上抹出兩道血印子,“綠云罩頂了都不知道,還有功夫在這英雄救美?”
她皮笑肉不笑的瞅著抱在一塊兒的倆人:“我想想啊,嘖嘖嘖,昨天卓韋凡也是這么抱著你的心肝寶貝的,你來之前是不是還挺感激他護著何疏影,但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沒點歪心思,他干嘛那么護著你女朋友?”
刻意在‘你女朋友’這四個字上加了重音,果然就見許沐陽的臉色沉了下去,不但沉,還有點兒發(fā)綠。
周宛然饒有興致指了指許沐陽:“你是出于什么心思這么保護她的?你要不要再猜猜看,卓韋凡保護她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你是一樣的想法?”
這波挑撥離間下來,別說病房里其他人臉色古怪,就連周宛然本人都有點懵。
自從她被小說劇情控制后,哪件事做的不蠢不降智?
可以說,這些話已經(jīng)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的智商巔峰了好嗎!
怎么回事?垃圾作者良心發(fā)現(xiàn),給她的智商續(xù)了個費?
許沐陽這人本來就是個自大狂,渾身都貼滿了腦殘文學里霸道總裁的標簽,愛吃醋和獨占欲當然也是這些標簽里的一部分。
他緊攥著手心,低頭看向懷里的何疏影:“你跟卓韋凡……”
正常人要是遇到這種事肯定第一反應就是澄清解釋,但何疏影是誰?
堅韌不拔,自尊心極強,出淤泥而不染的雜草系女主角!
她能接受得了這種污蔑和懷疑?
那必不可能!
“你不相信我?”何疏影雙眼圓睜,怒氣沖沖道,“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說什么喜歡我?!在你眼里我難道就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許沐陽的火氣比她還大,當即吼道:“那你為什么跟卓韋凡走那么近?他為什么要保護你?為什么要為了你去見周宛然?!”
“在你眼里是不是沒有清清白白的男女關系?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齷齪?”何疏影掙開許沐陽的懷抱,含著淚怒道,“許沐陽,我真是看錯你了!我們暫時還是別見面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沖出了病房,許沐陽剛要追上去,后頭的周宛然就開口了。
“急什么???這么怕她生氣?”她悠悠道,“我倒是建議你等一等,說不準待會就能抓到她去給卓韋凡陪床了呢?哦對,卓韋凡是被我揍進醫(yī)院了沒錯吧?”
許沐陽臉上風云變幻,在門口僵了半晌,竟然真沒追出去。
這就是真懷疑上何疏影了。
周宛然暗暗撇嘴。
就這?
這也能叫愛?
許沐陽咬緊后槽牙:“周宛然,你以為你挑撥了我跟疏影,我就能看上你了?我告訴你,就算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周宛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臉大如盆,恨不得讓許沐陽撒泡尿好好照照,可身體偏又不受控制,瞪著眼顫抖著嘶喊道:“她到底有什么好?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說?。 ?p> 周宛然:“……”
咋?剛充的智商費,這就用完了?
能不能把腦子還給她啊啊啊啊啊??!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許沐陽冷哼一眼,轉頭看向周紹名,“周伯父,如果不想許家撤資,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周紹名臉色一變:“我……”
“我以后不想再看看周宛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明白嗎?”許沐陽冷笑著威脅道,“或者你是真希望我用故意傷人罪把她送去吃牢飯?”
周紹名閉了閉眼:“知道了,我會盡快把宛然送出國的。”
許沐陽得意洋洋地沖周宛然扯了下嘴角,頭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靜了下來。
許久,周紹名嘆了口氣,對蘇岫道:“你去給她收拾東西吧,趁許沐陽還不想趕盡殺絕,盡早把她送走?!?p> 周宛然滿臉難以置信:“我不走!憑什么是我走?不看著何疏影那個賤人去死,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周紹名卻連勸說的意思都沒有,擺擺手道:“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安排人押著你走?!?p> 他看著周宛然,眼底沒有半分慈愛關切。
“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擦屁股,再敢給我惹事,那我周紹名就當沒你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