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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牌坊嬤嬤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100 2022-06-05 10:00:00

  “嬰癸,”謝從安忽然掀起簾子,對著趕車的背影道:“你這名字可有什么意思在里頭?”

  “屬下之前死了九個?!眿牍镱^也不回,回答的輕描淡寫。

  謝從安哦了一聲,試探著道:“全是為著保護(hù)我而死的嗎?”

  “有主子的父母,還有老爺子。”

  “老爺子是指爺爺嗎?”

  “是?!?p>  “你幾歲了?”

  意外的沒有等到回答,謝從安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道:“是不知道嗎?”

  嬰癸回頭白的那一眼卻讓她瞬間明白過來。

  可是那副沒好氣的模樣,忽然讓她有了種瞧見了自己的感受。

  瞬間說不出是什么心情,謝從安朝他后背一戳,“你客氣些?!?p>  嬰癸手中的鞭子一把甩了出去,惹得馬兒瘋跑起來,顛得謝從安東倒西歪。

  她努力穩(wěn)住,抱怨道:“好好的趕車行不行?!?p>  那人卻仍是頭也不回,“屬下此事做得少,主子又趕時間,只好委屈了?!?p>  一路下來,謝從安被顛的幾乎散架,停車之后即刻跳了下去,跑去墻角干嘔起來。

  “兩位可是要住店?”

  不久,身后傳來問話聲,謝從安摸出條帕子,只管胡亂去抹,聽嬰癸已經(jīng)答道:“我們來尋人?!?p>  這小二鬼頭鬼腦的模樣讓人心生忌憚。四周頗有些荒涼,謝從安又沒見到牌匾,四周都黑黢黢的,不知此刻身在何處,便緊張起來。

  這地方瞧著不像是城鎮(zhèn),最多算個荒郊。

  她擔(dān)心的去拉嬰癸,哪知對方看也不看,利索的閃開,順帶扔了什么給小二,“你去跟里頭通報一聲,我們就在這里等著?!?p>  小二拎起滿滿的一串錢,登時就眉開眼笑,揣進(jìn)懷里,一路小跑著去了。

  “想不到你有混江湖的常識。”

  謝從安夸了幾句,回頭見到嬰癸依然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

  這種被diss了的感覺讓謝從安心里不大痛快。

  她方才試圖回憶與這人有關(guān)的事,可惜除了爺爺?shù)囊痪渫嫘υ捑驮僖灿洸坏檬裁戳恕?p>  “……到時讓嬰癸來跟著你,那才是應(yīng)了古人的老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老人爽朗的笑聲猶然在耳,話里的意思大概是說他兩人的脾氣都臭,放在一起,看誰能壓得過誰么?

  “嬰癸,你是你們那一批的最后一個么?”

  謝從安盯著他,那人卻似有意躲進(jìn)了墻下燈籠的影中,仍是那日找茬與他打架時的模樣,頷首斂眸,不知是在想什么還是在聽什么。

  此刻,大門里又傳來說話聲,“就是這兩位了……哎?”

  小二瞧著墻邊的謝從安有些傻眼,“那位公子呢?”

  謝從安回頭發(fā)現(xiàn)嬰癸已不見了人影,沖店小二笑道:“我哥那人待不住,隨便去逛逛,等會自會過來,無需多管。”

  日日迎來送往,小二自然知道多聽少說的好處,當(dāng)即將身后的人請了出來,殷切問了句:“您瞧瞧,這可是您在等的家中親眷?”

  門縫中露出的鵝黃裙衫已熟悉的讓人心間一跳,跟著從門后探出身來,朝這方一笑,頰邊露出個小巧的渦,平添幾分俏皮。

  “沁蕊?”

  謝從安未曾料到會在這處遇見,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小姐辛苦了,快些進(jìn)來?!?p>  昏黃的燈燭之下,謝從安滿心疑問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默默跟著。

  從前院繞到后院,再入了閣樓二層,這一路過來,發(fā)覺四周無半分聲響,靜的只有蟲語草聲和朦朧的月色,熟悉的感覺恍如回到了荷風(fēng)小筑。

  終于到了一間正屋門前,沁蕊仔細(xì)敲了三下,回頭朝她笑笑,等等又敲了兩回。在謝從安發(fā)問之前,自行推開了門。

  兩人直行到內(nèi)室閉著的門前。沁蕊貼近輕喚了聲嬤嬤,謝從安收回要去推門的手,轉(zhuǎn)身看她。

  沁蕊又是一笑,“我去給小姐泡茶?!闭f完竟轉(zhuǎn)身走了。

  一時不知該不該進(jìn)去,謝從安又在原地等了片刻,直聽見里頭有腳步過來,才忙往后退了半步。

  耳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丫頭瞧見她沒有絲毫怯懦,“嬤嬤叫請小姐進(jìn)來呢?!?p>  謝從安將心放回肚子跟了進(jìn)去。

  這耳室窄小,沒走幾步便瞧見了正主。

  老人家正歪靠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雪發(fā)貼整,扶在額邊手上帶著顆形狀樸素的玉石戒指,額前一抹深碧鑲寶的錦絲抹額與身上穿的灑金藍(lán)相趁,樸素大方,端正肅雅。

  認(rèn)出是當(dāng)日在爺爺?shù)撵`堂上喚自己“綏寧”的老婦人,謝從安連忙上前行禮,“從安見過嬤嬤?!?p>  對方緩緩的睜開眼,像是不適應(yīng)這燈光,瞇著眼將她瞧了一回,顫巍巍起身拉她過去,又皺著眉道:“去將燈再燃幾盞,挑亮些?!?p>  瞧出老人眉眼間濃重的困乏,謝從安愧疚道:“這樣晚了還來打擾,是從安失禮了?!?p>  老人被服侍著起身喝了口茶,又?jǐn)[了擺手,“莫要與我客氣,快快坐下。”

  小丫頭已又掌了幾盞燈來,分別置于周邊高矮的桌幾之上,一瞬將這小小耳室照的通明。

  老人拉著謝從安的手,將她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了幾回,掌心里不住的摩挲著,一副心疼愛憐的模樣,“好孩子,總算讓我見到了你?!?p>  謝從安不知為何,心中猛然一酸,突兀的想哭。她忽然記起自己先前滿手是血,一路急著趕來還未曾認(rèn)真清理,竟將手抽了出來。

  老人瞧著她盯著裙擺微微發(fā)怔的樣子,竟然也紅了眼眶。

  謝從安知道自己行為冒犯卻無從解釋,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站了起來立在了一旁,卻見老人苦笑道:“可是在怪老身未能早些來幫你?”

  謝從安搖頭否認(rèn),老人卻朝座上招了招,“坐下吧。”說著回身過去不知在干什么。

  謝從安等了半晌,見她摸出個古樸的小匣擺在了桌上,“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p>  那匣子莫名眼熟,好似是在爺爺那里見過相似的款式。打開一瞧,里頭是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薄絹和一個繡工精致的荷包。

  嬤嬤點頭示意,她便將東西取了出來。展開薄絹,里頭竟然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字。

  她一眼便認(rèn)出是爺爺?shù)墓P跡,看著看著,忍不住低聲念了出來:

  “……元初輔和徵帝登基,長安繁榮盛景,后三次率軍西征,具得佳訊,遑遑三十余載,此時再論,不堪回首,兒女既去,不復(fù)可求。世族之禍并非一時而起,力挽狂瀾更非一人之能。遂十五年前另做它計,以綠珠夫人為引,將此局全盤托付。”

  ……吾孫綏寧,性靈聰穎,承族長位于幼時,頗受其累,而今家族散敗,皆因應(yīng)我所求。若后再生變故,親可自作決斷,去留皆可,萬望安康為要,切勿將天數(shù)背負(fù)一身,虛度此生。幸幸?!?p>  一字一行的讀下去,漸漸的淚眼模糊。

  “可還有什么想問的,我來慢慢講給你聽?!?p>  燈燭之下,嬤嬤慈祥的模樣讓謝從安瞬間淚崩。

  老人抱著撲過來的她,也是眼含淚光的模樣,“總算是見到了你。這樣乖巧的孩子,他們又怎么忍心那樣暗地里搓磨,背地里毀謗的?!?p>  撫上額頭的手讓謝從安一時恍惚,彷佛又回到了往日在閑鶴亭與爺爺撒嬌撒癡的時光。布滿褶皺的手心溫暖如春,那是她會被好好護(hù)佑著,唯一不必?fù)?dān)驚受怕的地方。

  “都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朝堂也還是不行嗎?他們是不是因為征戰(zhàn)花光了錢財,想從咱們家填補呢?”謝從安帶著濃重的鼻音咕噥著,仰頭去看老人。

  嬤嬤面上有瞬間的驚訝,又嘆了口氣,“大乾天子,王家皇室,他們要什么,我們就得給什么啊?!?p>  “如此還要安排著,讓他開心的拿了才是,不然便是得了也不安分,或更要殺人呢!”謝從安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咕噥著心里的怨懟。

  老人的精神似好了些,拉著她問道:“好孩子,這樣的聰明伶俐,可知你爺爺也是開心的。你可是已經(jīng)知道了往年的那些舊事?還是他交代了你什么法子?”

  提到痛處,謝從安喪氣的搖頭,又問老人:“那絹帛上寫著托付了綠珠夫人。所以真正的綠珠夫人是嬤嬤你么?”

  嬤嬤拿出帕子,將她哭花了的臉仔細(xì)擦了擦,“綠珠夫人只是個對外的名號。老身的確坐過幾年那位子,不過也都是年輕時的事。后來退了這身份,回鄉(xiāng)嫁人,這都已經(jīng)過去多少年了?!?p>  “可是江湖傳言,說前些時,綠珠夫人又出現(xiàn)了的……”謝從安接過帕子抹著臉,眼中有隱隱的期待和試探。

  那副鬼靈精讓老人想起了鄰家那個愛玩鬧的小孫子,心生感慨道:“下個月綏寧便可及笄嫁人了?!?p>  聞言,謝從安的臉色起了微不可查的變化。

  這個世界及笄的年紀(jì)是十三歲,府中還有圣旨,命她及笄完婚??蔂敔?shù)脑岫Y還未滿七七之?dāng)?shù),此事是斷然不可成的。

  “嬤嬤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我以為,大家都不會提?!?p>  她攥著手帕垂了眼簾,臉頰還有哭出的紅暈,小聲澀澀的說著心里藏了許久的話,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面前的人。

  老人一時瞧的心疼,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了幾把仍覺不夠,俯下身將她抱住,“好孩子,你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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