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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謝廣之罪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277 2022-06-08 21:17:32

  行出庭院,夜色已深。

  明月湛湛,清風拂頂,身畔還有淡淡花香,草間蟲鳴。身處在這一方清新天地,只顯得方才的哄吵哭鬧恍若隔世。

  韓玉瞧著有些恍惚的謝從安,勸慰道:“還來不及問你去了何處。府中事務繁雜,一回來又辛苦了這半日,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p>  謝從安愣了一會兒,忽然轉(zhuǎn)身朝他行禮。

  韓玉伸手將人扶住,“這是怎樣?”

  “謝你助我照顧府中家事?!?p>  謝從安朝他一笑,眉間松動,露出了幾分疲憊,“我雖辛苦,為的是自己和家人,你是無辜被我拖累,才如此的費心勞力。我當要感謝才對?!?p>  “怎么忽然這樣客氣?”韓玉不解,“可是外頭出了什么事?”

  杏眼微紅,謝從安卻又強撐著笑道:“沒什么,一時感慨罷了?!?p>  韓玉默默地將她看著,避而言他,“晴兒呢?”

  謝從安笑著低頭,睫下是重重地陰影,“送她回鄉(xiāng)了。”

  想起當日鄭和宜提起不見謝又晴的話,韓玉順口道了句“果然?!?p>  謝從安忽然愣了,又像掩飾一般道:“可有什么是要交代我的?”

  韓玉忙將方才的廳里的幾件事情說了:“五房已經(jīng)知道了三房背后另有他人指使,當日的冒菜中毒也是三房有意為之,意在向你示警??上蚁胍p出五房藥材上手腳,未能成功。不過現(xiàn)下有了楊氏,她既知曉一切,就不必太過擔心了。這些舊事總會水落石出的?!?p>  沒想到謝從安卻搖了搖頭。“楊氏哪怕當真與五房翻了臉,還要顧忌楊家與晉王妃的牽扯。此刻不過因為自身氣憤才鬧起來,所以我才要連夜審問,不能放她深思其中厲害。不然,便可能什么都問不到了?!?p>  “十分有理?!表n玉聽得眉頭也皺了起來。

  “待將來真的要查問五房,楊氏必然又會想要拿捏兩方來均衡利弊?!敝x從安嘆道:“好在此女有勇無謀,一旦變心多是個禍害,對方必會先動手除之。生死之前,容不得過多思量,況且我的人手不多,稍有不慎她便會送命,是以更要抓緊,也需得讓她有些擔憂才好?!?p>  少見謝從安如此將心思說的如此明白,韓玉忽然有些緊張,“你是怕晉王妃會派人動手?”

  “不知道。”謝從安搖頭,“大抵不會是她。大晉王如今的情形也不大好過,晉王妃自然無心他顧。我還是擔心五房作孽太多,不能容楊氏活口,三房又有了新目標,更容易從中作梗。不過,也沒什么所謂?!彼秳幼旖?,語氣卻難掩低落,“回來之前我已派人從影閣閣主的訊息重新入手,確認到經(jīng)手之人只是時間問題。不論刑獄中的毒,還是幽蘭苑或是閑鶴亭的毒,這一切都會明了的。五房這次已難翻身,眼下只要能分辨清楚老管家的冤屈,便是解了我心中要緊了?!?p>  她說話的語氣忽然古怪起來,“待爺爺中毒的真相揭開,這里便也沒什么好留戀了?!?p>  韓玉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你這是要走?”

  茗煙匆匆而來,打斷二人,說幽蘭苑已經(jīng)安排妥當。謝從安一言未發(fā),直接往院子去了。

  這一路上,三人無話。韓玉走在最后,瞧著前頭的背影,只覺得她如同周身罩霧,似近還遠。

  從前的謝從安雖然不愛多說什么,心思他卻是能看明白的。然而此次歸來,有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不知這一趟康州之行,究竟都發(fā)生了何事。

  一入幽蘭苑,前頭便站住了。

  謝從安面朝西廂,靜靜地望著,那扇竹簾之后,罕見的未有燈火。

  往日里鄭和宜要讀書,燈燭自然是管夠的。

  韓玉似乎明白了她這莫名的低落從何而來,想起早先藏起的珠花,不由更生了愧疚,心道還是要抽空將這誤會解了,莫要讓兩人再生出誤會嫌隙。

  入了東廂,桌邊二人,一坐一站。

  楊氏的臉瞧著已消腫許多,只是目光癡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韓玉借著桌上的圍帽認出了那個相貌無奇的人。

  嬰癸專注于手中的物什,聽見他們進來也未曾理會。第一次見到這樣大咧咧出現(xiàn)在謝從安身邊的人,韓玉還是沒忍住好奇,“這位是?”

  “遠房親戚?!敝x從安眸中忽然多了笑意,嬰癸略微抬了抬眼皮。

  楊氏的目光落在嬰癸手上,忍不住朝一旁躲了躲。嬰癸卻似有意的朝她抬頭,嘴角詭異的微微上翹。

  韓玉看著緊張,謝從安卻毫不在意,顧自坐下問起人來。

  “老管家呢?”

  “去請的人還沒回來?!?p>  茗煙有些瑟縮著發(fā)抖,眼睛也不停的掃向嬰癸那側(cè),“不知是否遇到了麻煩?!?p>  謝從安略微一想,道:“是我疏忽了。那些人或許會在外頭守著。還是嬰癸吩咐人去將老管家?guī)戆?。?p>  沒想到嬰癸頭也不抬道:“吩咐過了,方才來人說是帶了那人去沐浴更衣,怕氣味熏了你?!?p>  這不算客氣的應答聽得眾人一驚,都去看謝從安反應。

  謝從安卻只是隨意點了點頭,目光不自主的就飄往珠簾門的方向

  楊氏已沒了方才的慌張,盯著謝從安的側(cè)臉道:“早就聽聞家主對侯爺身邊伺候的老人們極為敬重,今日親見,才算是信了?!?p>  她這一路過來都在糾結(jié)與謝從安談判的輕重,此刻見了她對謝廣如此敬重在意,心中的大石才算落地。

  韓玉瞧著楊氏,想起方才謝從安的話,頓覺頭大。又擔心她周旋自救,待會兒若想問明閑鶴亭的事實究竟,恐怕又要費上一番功夫。

  “話都是人說出去的。是好是壞,全憑一張嘴。事實如何又怎會那么簡單?!敝x從安的語氣雖淡,明顯是意有所指。

  楊氏瞬間垂淚:“我自知那個家是回不去了,只求家主能善待我兒?!?p>  謝從安面露困惑,“你是要我?guī)湍銓⒑⒆右獊韼Щ貤罴?,還是想要他繼續(xù)在謝家養(yǎng)著,讓我保他平安?”

  楊氏半晌答不出來。

  燭火下的她有著難得一見的憔悴。

  往日并非常見,但她那將軍之女,不可一世的威風和驕傲,謝從安還是有些印象的。

  “事及你家寶兒將來,亦非是一時就能想明白的。我這里有幾句話囑咐,你且思量著是否堪用……”

  比著方才花廳的嚴聲厲色,此刻的謝從安添了幾分柔和,語氣中也多了被疲憊催化的溫度。

  “孩童稚嫩,成材之路漫長,一切都離不開母親的疼惜愛護,還有智者的正經(jīng)教導。前者在你,后者在外。楊家或是謝家,都并非請不起好的先生,然而好母親卻最是難得。如果失了母親,他人是否能夠替代這一角色,難在此時就得出定論。你想要為寶兒謀劃的心思我懂,可你既然真的擔心孩子將來,不如就將他帶回楊家,好生教養(yǎng)。畢竟謝家紛亂,爭斗不休,你若真將他一個小小孩童留在這戰(zhàn)場之上,后事如何,只怕無人敢有擔保。人生苦短,事非太多,最難獲取這天倫祥和。所以我還是勸你退出此間爭奪,哪怕只當作是養(yǎng)精蓄銳,待時機停當,亦可一鳴驚人。如此不比倉促間決定寶兒的一生要好么?”

  身為將女,楊氏自小耳濡目染,聽過不少的兵法之論,亦知道觀望時機的道理。她望向謝從安的目光漸漸變了,仿佛從未認識一般,低聲贊道:“不愧是忠義侯的孫女。我楊三娘雖有貪欲,也并非當真的狼心狗肺,不知羞恥。侯爺中毒之事是五房的手腳,其中更有內(nèi)情,只求你在知道事實后放寶兒一馬。正如你所說,稚子無辜,我從今往后愿意入住家廟,念佛茹素,為自己的罪惡懺悔?!?p>  楊氏只顧表態(tài),未發(fā)覺這一席話讓面前的人呼吸急促,涌上了眼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從安有些激動,楊氏卻直接跪地,朝著閑鶴亭的方向磕起了頭。

  這一串動作讓她瞬間僵直,淚水瞬間淌了滿面。

  室內(nèi)陷入沉默,直到外頭有腳步漸近:“主子,老管家來了?!?p>  “請進來。”謝從安擦去淚水,站起身來。

  門簾掀動,多日未見的謝廣走了進來。

  老人身形傴僂,蒼老不堪,風骨仍在,卻失了精神,仿佛不堪積雪之重而被壓斷了枯枝的老樹,空頹了一身的氣韻。

  謝從安只覺胸口翻騰,說不出話來。

  韓玉打破沉默道:“府中奉命要查論族中禍主之事,今日楊氏自發(fā)為證,檢舉五房于藥材一路的諸多手腳。夫人是想由老管家您被陷害下毒之事入手。畢竟侯爺?shù)乃酪虿幻?,我們借著楊氏的證言,也可弄清當日的事實真相?!?p>  謝廣一進來就瞧見了楊氏,此刻聽了這一番話,便明白了今日為何會忽然將自己帶來此處。他從兀子上顫巍巍起身,不顧攔阻的跪在了地上,向謝從安道:“全是老奴無能,白白害得侯爺送命,家主受苦,老奴自甘以命相抵,只求到了黃泉之下能再去侍奉侯爺,以求得原諒?!?p>  此刻再提起爺爺,謝從安心里早已滿是酸楚。

  她閉上眼,壓下一口氣道:“您且將事實說來便是,我心頭記掛的,不過,不過就是,爺爺……他走前可曾受了委屈?!?p>  后面半句幾乎是咬牙說出,方才止住的眼淚又撲簌的落個不停。

  謝廣也是一瞬變作老淚縱橫,一把推開了要上前來扶的茗煙和謝彩,紅著眼圈怒道:“家主若真懂侯爺?shù)男乃迹瑸楹芜€在此事上抓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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