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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春花秋月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137 2023-02-21 22:29:39

  可他不是華娘子一心在等的大魚么?

  謝從安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逃出生天,重獲自由,不禁又生出感慨。

  人生在世,不走到最后一刻還真的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

  不過那個美男子身上的特殊香氣已為他的身份指明了方向,真相朦朦朧朧近在眼前,似乎又是一個神秘開端。

  至今未解的另一謎題忽又浮現(xiàn)在腦海:她究竟怎么到澄江來的?

  “還是低調(diào)行事吧。畢竟此事牽扯了人命?!毙氖虏恍⌒拿摽诙?,謝從安覺察到不合時宜,忙又借著勸酒遮掩過去。

  “櫻桃姑娘是如何找到的這里?快與我們說說吧?!毕奶m放下酒杯提起正事。她十分關(guān)切自己派去的人是否惹到了官府注意。

  櫻桃便將整個經(jīng)過認(rèn)真細(xì)致的講了一回:“那時我已在鎮(zhèn)上等了多日,忽然見到有陌生的面孔停留,想著或許會與姑娘有關(guān),所以就悄悄跟了來?!?p>  夏蘭又問了模樣年紀(jì),點著頭道:“正是我派去打聽消息的孫尚?!庇仲澦骸皺烟夜媚锂?dāng)真是伶俐。”

  謝從安卻是一臉的緊張,“那這人究竟會不會引起官府注意呢?”

  “不會?!睓烟覕蒯斀罔F,兩個字打消了她的顧慮,“澄江鎮(zhèn)的衙役們最最怕事,成日里都不見得出來幾回,更別提是現(xiàn)在這種天氣了。我正是因著尋你才多留意著外頭的生面孔,那位孫哥也極為小心,我蹲了數(shù)日才找到他人,跟上來還費了好一番力氣。要說還是這天氣折騰人的很,不是迫不得已,誰又會愿意在外頭走動……”

  想到接連幾日的大雪,謝從安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握著她的手放在懷里暖。

  夏蘭在一旁看著兩人,面露欣慰。“你二人主仆情深,不枉林妹妹一直念叨著說要尋你回來。”

  已經(jīng)喝到微醺的夏松像個小姑娘似的抱著腿在椅子上蜷縮著,一張臉白里透紅,瞧著她們?nèi)齻€人使勁兒傻樂,可愛極了。

  謝從安攬住櫻桃的肩膀輕輕靠了靠,“我也當(dāng)她是自家妹妹?,F(xiàn)在咱們也算得一家團(tuán)聚。真好?!?p>  櫻桃的臉頰紅紅的,沒有作聲。

  “如今既然都見了面,不如將這投奔的故事再說的清楚些?!敝x從安心中不安,還是覺得要提前備好說辭,莫與夏家添了麻煩。

  “林家與夏家是遠(yuǎn)親,我因與父母置氣便獨自跑來了陵化城投奔。櫻桃正是帶了母親的話尋來,說是若我氣消了便一起回去,若執(zhí)意不肯走便留下在此與蘭姐姐住些日子,權(quán)當(dāng)散心了,也能幫著學(xué)習(xí)如何料理些家事。如何?”

  她看向夏蘭,目帶詢問。夏蘭笑著點了點頭。

  櫻桃卻聽出了弦外之音,有些吃驚道:“姑娘是不打算留我下來?”

  “如今既已沒了枷鎖,你不好好地回家與爹爹兄長團(tuán)聚,跟我待在這里做什么?”謝從安問她。

  櫻桃大抵也是沒有仔細(xì)想過這些,一時竟被問的啞口無言。

  謝從安覺察不妥,忙勸道:“不如你先回去與爹爹報個平安,待我這里也安頓妥當(dāng)了,你想我時再來便是。蘭姐姐和松兒弟弟都待我極好,你權(quán)可放心。”

  櫻桃低下了頭,過一陣又抬頭看向她,訥訥道:“姑娘既已想起了姓名,為何不回家去?”

  面對著那雙怯生生的眼睛,謝從安胸口一滯。

  出來混,遲早要還。

  她不知該怎么解釋自己這臨時突發(fā)的惡趣味。只因單純不喜歡春影那名字,又一直厭棄自己病怏怏的,所以才自嘲的叫了個林黛玉……

  又引起誤會了……該從何說起……

  當(dāng)初只是想著這樣不單有名有姓,若是誰真的突然問起,連小字籍貫和家常故事都是現(xiàn)成的,總比編個謊話又忘了的好。

  可這會兒要如何解釋的明白?誰又能信呢……

  謝從安吱唔了半晌也沒說出口。

  身邊人的關(guān)切是真,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等著,最終還是夏松過來與她解了這個圍。

  那小子不知何時繞到了三人邊上,舉起桌上的紙大聲朗讀,罷了啪的一合掌,沖著謝從安喊道:“好詞!寫得好!”

  謝從安哭笑不得,將人扶住,趁機(jī)岔開話題:“蘭姐姐,這首詞可能用?”不等回應(yīng)又道:“當(dāng)時只聽小四說你是要學(xué)些詞曲的,不知是要怎么用?這首……當(dāng)是還不錯的?”

  她這話說的缺德。

  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豈是用不錯兩個字能評的。

  夏松這個讀書人還是上道,邊舞著雙手朗讀邊笑,聲情并茂之下,將兩只手拍的震天響,“怎能說是不錯!簡直絕響!”

  瞧見夏蘭那從未見過厲色的臉上隱隱起風(fēng),謝從安忙將這個發(fā)酒瘋的拽了回去,又費力將亂扭的他壓在了椅子上。

  對面的夏蘭已經(jīng)冷著臉過來,嚇得她伸手去攔,陪著笑道:“就是個孩子。”

  蘭姐姐卻直接將她繞了過去。

  原本還擔(dān)心夏松這一頓胖揍跑不掉了,結(jié)果夏蘭也只是拉起他的手瞧了瞧,跟著便似消了氣,嬌叱一句:“真是個皮猴兒,今日就不該讓他吃酒?!?p>  椅上的那只猴兒顯然知道自己不會挨揍,還在折騰,一邊背著詩詞,一邊不服氣的喊著:“我們來賭,林姐姐這首詞必然能做到陵化城之冠!”

  “賭!你還敢賭!”夏蘭的脾氣瞬間又被勾起來,回身揪著夏松的耳朵一擰。

  后來日子久了,謝從安才漸漸知道了夏蘭忽然生氣的緣故。

  夏松平日里就是個不愛讀書愛美食的小屁孩,吃點子酒就愛胡說八道,一喝醉就愛跟人打賭,真的是萬年不改。他的臭毛病還給謝從安挖了個坑,差點惹出亂子,好在最終也有善事,這些都是后話。

  趁著夏蘭去尋東西揍人,謝從安悄悄地給櫻桃遞了個眼色。兩人十分默契,一個攔姐姐,一個拎弟弟,兩方各自安置。

  等到謝從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夏松送回房中,整個人已經(jīng)累的渾身發(fā)抖。夏蘭還是不放心,又親自進(jìn)去瞧了瞧。

  櫻桃大抵已經(jīng)知道之前的問題是謝從安不想答她,也沒再追問,兩人就默默在中廳坐著,專心的等夏蘭回來。

  謝從安癱在椅子上支著下巴,兩眼望著院子里發(fā)呆,心里想的卻是夏家這對姐弟。

  若有一日,他們知道了自己就是謝家的那個敗家子,害死他們父母的本尊,是不是她在江南府這一系列的狗血人生就能圓滿落幕了……

  “櫻桃?!?p>  她回身拍了拍一旁的丫頭,“不留你下來并不是不想要與你一起,而是想要你有可以選擇的自由。你我之間相處已有一段時日,必能瞧出我這話是否真心。之所以讓你回去,是真的希望你能與家人待在一處,好好的生活。但你若想要與我待著,隨時再來便是。我是十分愿意與你一起的,是真心的喜歡你?!?p>  未說出口的原因也有。

  比如,澄江鎮(zhèn)上的官差未曾發(fā)文抓她也罷了,怎么對櫻桃也未曾搜捕,還能放任她進(jìn)出牢獄。

  自己因未入官籍才逃過一劫,但是櫻桃已經(jīng)在賞春閣待了那么久。若當(dāng)真是華娘子手中拿來威脅她爹爹的人質(zhì),怎么會就這樣把她給漏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不知道夏家還能不能再多養(yǎng)上一個人。

  來到夏家這么多日,這一家子的日常經(jīng)營委實不像殷實無憂的樣子。她打算等自己知道的再多些再看看能如何幫忙掙錢。畢竟多養(yǎng)一個藥簍子,夏家姐弟也挺不容易的。

  櫻桃的臉上顯然寫著茫然懵懂。

  但是她卻聽話的點了點頭,慢慢吞吞,輕飄飄又堅定的給了個另謝從安出其不意的回應(yīng):“我想跟著你學(xué)詩詞?!?p>  謝從安的笑就直接僵在了臉上。

  剛巧夏蘭回來,將話接過,“正要與林妹妹說一說這詩詞上的事。咱們酒坊出了支新酒,我想著要如何取名,最好能有個傳唱的詞曲一起賣出去,能讓人過耳不忘的最好?!?p>  櫻桃的眼睛一亮,“這正經(jīng)是個好主意。姑娘快想想呢?!?p>  “什么樣的詞曲?姐姐可再說的明白些?”謝從安取出了中廳角落里擺的文房四寶,三人湊在一處就商量了起來。

  ……

  半月之后。

  陵化城出了支徒有虛名的春花秋月,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酒力尚淺,韻味不足,名字卻叫的花里胡哨,直接被嘲出天際,扔在路邊的茶攤都無人問津。

  夏宅中,謝從安對著桌上的酒罐子直嘆氣。

  千古詞帝都沒能救得了的東西,得有多難喝?

  這下可要怎么辦……

  就這么干坐著也想不出結(jié)果,她狠心嘗了一口,一股參雜著土腥氣的辣味直沖腦門,當(dāng)場就吐了出來。

  辣成這個鬼樣子,直沖沖的,味道也奇怪,寡淡似水,又沒水好喝。一點糧食果子的醇厚香氣也無,跟春花秋月算是有哪門子的關(guān)系?

  虧得之前還搜腸刮肚的想辦法,……營銷包裝的再好,產(chǎn)品不行,到頭來還不是反向致命!

  謝從安獨自琢磨了半晌,決定還是上酒坊去看看。

  因為每次跟夏蘭提出去酒坊都被拒絕,她便提前思考了各種可能,沒成想到了地方只見門大敞著。

  謝從安直接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去,根本也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攔。

  不過,才進(jìn)來半晌,忽然有一群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謝從安不知來意,只能躲在了墻根下。瞧著面前那些手拿竹竿的兇惡群眾,她心里又氣又惱又慫。

  在這種時代,若是被那竹竿敲到后腦,只怕就活不成了。

  她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半截土墻,大喊一聲:“我要見你們掌柜的!我要見蘭姐姐?!焙巴昃团滤赖谋е^,縮起腦袋。

  一個瘦老頭忽然背著手上前,將她打量了一回,問道:“你,是不是姓林?”

  謝從安松開手看他一眼。

  須發(fā)花白,瘦的滿臉褶子,微微佝僂,整個人卻有股子精神矍鑠的韌勁兒。

  她眼眶莫名一熱,竟然生出股難以控制的親近來,差點落淚,只能胡亂點著頭,壓住翻涌的哭意,“我是來找蘭姐姐的,她說要我來嘗嘗新酒?!闭f話間,嗓音里已有了哭腔。

  老頭大概是聽出來她要哭,趕緊退后了半步,聽她將話說完,跟著一跺腳,胡子抖了兩抖,“胡說!咱們酒坊是從不會輕易放外人進(jìn)來的,你得慶幸今日不忙,大伙也都瞧見了你,不然就動動手把你這小丫頭困在里頭,讓你十天半月的出不去,到時候餓也得餓傻了!”

  周圍人一下子都笑起來,亂哄哄的。謝從安依舊抱著頭,含著淚,不敢輕易開口。

  想來這時候也有商業(yè)間諜,她得小心著別再招來誤會。既然已被捉住了扯謊,再說話的時候還是要更加小心。

  方才她的確在這幾排房屋內(nèi)逛迷了路。打眼看去,各處都是一間一間的,還算齊整,但是里頭七扭八拐的通著,有些地方是池子缸子,有些地方是柜子壇子,到處都是扔的亂七八糟的工具和容器。

  對于這一世走到哪都被伺候慣了的她而言,這地方的確與迷宮無異。

  “夏主去了南街采買,回來就要等晚上了……又或許就直接不來了。”老頭摸了摸胡子,指著她道:“你來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是有人攛掇你來,要干什么壞事?說明白了我就讓狗子送你出去。不然,哼哼?!?p>  一個約莫四五的小童已經(jīng)挺著圓嘟嘟的小胸脯,一扭一扭的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了謝從安面前,鼻孔朝天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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