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君看著這個夏家的小公子,只覺得好笑,忽然竟懂了姐姐和姐夫看闖了禍的自己時是什么一種感受。一時沒忍住,學著姐姐的動作在他后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
正逢柳禎煦探完風從樹上下來,見了這突如其來冒失舉動,忍不住好奇的看向這罪魁禍首。
好在夏松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抬手摸著被打的地方直愣愣的問:“咱們還走嗎?繼續(xù)走吧?”
面前的兩人對視一眼。
方才的那個高手已經(jīng)隱藏了氣息,明顯是不想與他們正面對上??墒?,有個這樣不知是敵是友的人在外頭,若是貿(mào)然進去與山匪打起來,萬一背后遭襲……又或是里頭就正在等君入甕也說不定……
“還是等等,先派人進去瞧瞧?!彼吻渚?。
柳禎煦也難得開口解釋了一回:“我剛才遠遠的看過了,那院子里太安靜,不大對勁。還是先派人悄悄地進去察看情形,若有不對,還能來得及改變安排?!?p> 夏松明顯不解,直言道:“安排什么啊,不就是進去救人……”
宋卿君迅速捂了他嘴巴,一手將人困著,不讓他掙脫,故意道:“你要是不聽話,待會兒要是出了什么事兒,你那個寶貝林姐姐就得給我做媳婦兒了。”
夏松的臉又瞬間紅了,狠狠瞪他一眼,心覺古怪,卻又明白這人說的其實沒錯,須得小心行事才對,只能乖乖點頭,等宋卿君放了他,召人過來如此這般的一番安排,命幾個武師先行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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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謝從安所猜想的那樣,地牢的入口果然就設在一房內(nèi),裝作是個里屋的樣子。往里走進后會出現(xiàn)一段長長向下的階梯,里面潮濕陰冷。
她悄悄地跟著水仙進去,走了一半就覺得自己被凍的像塊冰一樣。此時記起小四嚇唬自己的話,只覺得后悔。
不會真的被凍死在這里吧。
她無聲的嘆氣,看見了自己口中吐出的一片白霧,有些泄氣,站在原地不停的摩挲著雙手取暖。
好在這地底下著實的安靜,耳畔勉強還能聽見前頭的腳步和衣料摩擦的動靜。
這地方總不會是用什么古墓改的地牢吧?
神來一筆奇思怪想讓她又莫名的重新起了斗志,抱緊了手臂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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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去探查盜匪窩的人只回來了一個。
夏松一臉焦急的迎了上去,“里面如何?”
那武師道:“的確如二位少俠所說。里面的人都被放倒了,安靜的古怪。我先回來報信,剩下兩人在里頭繼續(xù)找尋夏小姐?!?p> “林,”宋卿君指正道:“是林小姐。”
武師一愣,看向夏松。
夏松卻已經(jīng)著急的去扯宋卿君,“我們快些去吧,去找林姐姐?!?p> 宋卿君看了眼柳禎煦,見他點頭,這才抬腳。而夏松已經(jīng)迫不及待,一路小跑著往寨子里趕過去了。
只是他才一進門就被絆住了雙腳。
有個人不知從哪里撲了出來,一把抱上了大腿,嚇得夏松大叫一聲。
低頭一瞧,竟然是個穿著破爛的小子,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
“你干什么!”
夏松又怕又惱,一瞬間什么也顧不得了,抬手便打。
小四使勁兒勾著頭將后背送了過去,口中喊著:“夏公子饒命,是林小姐讓我在這里等著你的?!?p> 夏松嚇都嚇死了,哪里還能聽見這些,還是宋卿君過來將他拉住,這才讓小四留下了半條命。
“小姐已經(jīng)跑了?!毙∷囊贿呂鼩猓贿吙人?,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指著大門外道:“我將山寨里的人都藥倒后就放了她出去。她朝著外頭跑了,此時應當是在山上了?!?p> 夏聽了就要往回沖,卻被宋卿君一把扯住衣角拽了回來。
“勞煩各位將那些山匪都捆了,免得等等再生出什么亂來?!?p> 宋卿君分派完畢,低頭沖著小四笑的有些邪氣,“你說林小姐獨自一人跑出去了,怎么你不跟著一起跑呢?”
小四的眼珠子咕嚕一轉(zhuǎn),“小的是怕那些人忽然醒來,我好在這里留個后手?!?p> “留后手?”宋卿君冷笑,“怎么不一人一刀,直接殺了算了?還是你慈悲為懷,也是個皈依了佛門的弟子?”
小四見這人不好對付,只能挑著吐露些實情:“小的是個慫包,好端端的哪敢殺人。但是又貪財,想要救了林小姐,能承夏家的人情,后半生也能有個著落。萬一要是殺了人,只怕自己會惹上麻煩,實在是不敢動手,也就能想出這么個蠢笨辦法。公子若是不信,小的也實在是沒什么可說了。”
“蠢笨?哼,你可一點都不蠢?!彼吻渚湫χ闪耸?。
夏松已然聽了個明白,可是心里又不知哪里糊涂?!八跃烤乖撏翁帉と耍俊?p> 小四搶白道:“自然是山上。若是去晚了,林小姐恐怕自己一個人……”他一手指著外頭,信誓旦旦。
夏松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一聲女子的呼喚突然傳至:“松兒!”
他眼神急切的張望著四周,尋找著聲音來處。
宋卿君打了個響指,示意武師將小四捉住,自己卻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瞧著一旁的柳禎煦。
“柳兄,”他賊兮兮的湊了過去,與他一同打量著那個遠處從燈籠下走來的女子,“這姑娘怎么還戴著個圍帽?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柳禎煦也微微點頭,“有點意思?!?p> “來這種地方救人還帶上頂帽子?什么人能這么貼心啊?!?p> 宋卿君嘀嘀咕咕的,待看見了后頭跟出來個白衣刺繡,閃著金光的曾法書,不禁轉(zhuǎn)身又看了柳禎煦一回,“這人長得可真俊啊……嘖嘖,還這么貼心。柳兄,我說,你的勝算不高啊?!?p> 柳禎煦無聲的白了他一個眼,直接走了過去。
謝從安忽然住腳,接過曾法書手里的刀,戴著那頂黑紗圍帽轉(zhuǎn)身進了山匪喝酒的屋子。里面橫七豎八躺著不少人,武師們正忙著把他們都捆起來。
雖說只是層薄紗,在這夜色中離了燈籠也跟瞎了差不多。
謝從安腹誹著久別重逢卻又給她出了這餿主意的嬰癸。雖然沒有特別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帶這個鬼帽子,但可以肯定有必要就是了。
她耐著性子將整個屋子里逛了一遍,挨著個兒的看,終于憑借著些微的印象,找到了自己詛咒了半日的對象,隨后看了看門口圍過來的人群,招手讓人把小四帶進來,跟著拿刀指著地上睡著像死豬一樣的人問道:“是他嗎?”
旁人不知這是在問什么,小四卻大概猜到了幾分,點頭道:“是他。老三,他……是跟老二一起……的?!?p> 話音未畢,手起刀落,那個蠢貨的頭和身子已經(jīng)分了家,他身旁的那個老二也沒躲過。
鮮血飛濺,落在謝從安的黑色圍帽上,直接滴落裙擺,像是開了一朵朵的花。
謝從安終于懂了嬰癸戴這東西的用處,沒忍住晃了晃兩下腦袋,嘟嚷一句,“還挺好用的?!被厣韺⒌杜e起,朝曾法書問道:“你還要嗎?”
門口那側(cè)的夏松顯然已經(jīng)被方才的一幕給嚇傻了,見曾法書捂著手臂搖了搖頭,他眼尖的發(fā)現(xiàn)那白衣上有著大片血跡,臉色頓時變得比這個傷者還白,上前去拉謝從安道:“林姐姐,你可曾傷在哪里?我讓人帶了藥來的。我讓他們拿給你。”
謝從安這會兒才想起他,快速扔了手里的刀,又在裙子上擦了擦,邊安撫邊拉著他往外走,“我沒傷到。”說罷回頭瞥了眼曾法書,故意緊走兩步,囑咐道:“讓人拿藥來,快給他包扎傷口?!?p> 奇怪的是曾法書卻跟沒覺察似的,不管不顧的緊緊跟在謝從安身后。
前者明明已經(jīng)不大自在的在躲他了。
這一番來往在宋卿君眼里只覺得好玩。他拉了柳禎煦主動上前去打招呼。“林小姐,宋某有禮啦?!?p> 這樣夸張的語氣腔調(diào),吊兒郎當?shù)膮s不招人厭,甚至有幾分可愛淘氣。
眼前的少年惹起了謝從安的好奇。她想要掀開那薄紗看看,又克制住沖動,改為行禮。
柳禎煦卻難得啞了,沒了話說。
夏松見四人冷著,忙上前去主動介紹一回。
“松兒平日里極少出門,今次也是擔心我安慰,臨危受命來接我回去,能在路上偶遇二位英雄實屬有緣,還是要感謝二位對他的照顧?!?p> “林姐姐,方才有個小子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謝從安嗯了一聲直接壓下,“帶回去再說?!?p> “我就說他有鬼!”宋卿君邊笑邊用手肘碰了碰夏松,一臉的驕傲。
謝從安聽了這話,更覺得這少年有趣,鄭重其事的又向他道了回謝:“兩位英雄辛苦了,不如與我們一同回去夏家,也好讓我們姐弟好好款待,感謝一番?!?p> “要的,要的。”宋卿君眉開眼笑,大大方方應道:“我們就是為了酒才來的這一趟。能遇到你們,正巧不就是天意?!?p> 謝從安才要陪著再客氣幾句,耳畔忽然溜入一句話。
***小姐務必找個借口將這兩人支開。***
認出了嬰癸的聲音,謝從安不留痕跡的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對宋卿君又行了個禮:“其實,我還有一事相求?!?p> 宋卿君一雙眼望著謝從安,仿佛能看透那圍帽似的,輕輕一笑,“林小姐客氣了,直說便是。”
“方才在地牢里有見到一位姑娘,甚是可憐。兩位英雄若有余力,不如將人救出來,一同帶往我家去?”
“姑娘?”宋卿君雙眸帶笑,回頭看了眼柳禎煦。
這位林小姐有意思。也不知那地牢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好,我們這就去瞧瞧。”
謝從安道:“此次因為我的緣故,蓬山山匪也算遭遇一劫。可是也正如少俠所說,此舉也是澄江百姓的福祉。思及我女兒家的身份,還是要請兩位少俠再幫上一個忙,送佛送到西?!?p> 宋卿君哈哈大笑,伸手到了半路又覺不妥,改為掐起了腰,“林小姐想說什么盡管直說便是了。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種扭捏性子?!?p> 謝從安無聲笑笑,對這少年更生出好感幾分,也更加好奇為何嬰癸要將他們支開。
“還請兩位將這群山匪交給澄江鎮(zhèn)的官府,讓他們來處置?!?p> “妙啊?!彼吻渚龢返脫粽频溃骸叭绱艘菜阋粍谟酪?,絕了這蓬山匪患了?!?p> ”還有地牢里的姑娘。“謝從安又行一禮,“小女子先行代她謝過二位少俠的救命之恩了?!?